宮簷下張望了一番,曉得是太子宮失火了,問及詳細緣由,宮婢內侍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他們行動的自由僅限於這處偏殿,想了解詳情也辦不到「而且他們也不想打聽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便又回到了宮中坐下重拾話題。
永慶道:“母后,皇叔現在也被髮配長安了,如果他肯就此收手那也罷了,若是不然,恐怕接下來還要有對皇叔不利的舉動。皇叔素來安分守己,也莫敢與他爭,尚且不能見容於他,明年德芳就有資格封王建府了,以他的為人,會放過漸漸長大的德芳嗎?女兒每次想起,真是寢食不安。”
宋皇后掩口咳嗽了幾聲,緊鎖愁眉道:“朝中文武,我們孤兒寡母能倚靠誰呢,老臣子們要麼被眨離了京城,要麼便是效忠了他,我們一家人的性命現在都操在他的手中,還能有什麼辦法可想?”
永慶鼙眉含渭道:“仇人如今竊據帝王,逍遙自在,我們……卻連德芳的性命都無法保證,我不甘心啊。朝中無人可以倚靠,那西北楊浩一r,十一一趙德芳臉色一沉,怒聲道:“姐姐莫要提他!”
永慶嘆了口氣道:“德芳,我知道你對他不滿,可是現在是趙光義發兵攻打河西,而不是楊浩圖謀我大宋啊。
易地而處,換作是你,你肯甘心就戳&;?想那河西本是諸胡雜居之地,中原王朝歷梁、晉、漢、周直至我大宋,那裡就從來不是我中原領土,楊浩雖據其地,畢竟還算是我宋國的官兒,說起來遠較以前河西的胡人首領與我大宋親近,如果朝廷沉得住氣,恩威並濟攏絡人心,河西早晚歸化中原,何至於刀兵……”
趙德芳截口道:“不管如何,他據地稱帝,就是造反。我們還能指望他做一個忠臣麼?難道咱們還能帶了外人來滅了咱趙家檜江山?他據地稱帝,就是大逆不道,這個人,指望不上了。”
永慶的眼睛紅了,咬著牙道:“這江山姓不姓趙,和我們又有什麼相干?若是依著我,如果能保得了父仇,保得你平安,但有借重之處,無不可依!”
趙德芳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厲聲道:“姐姐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這天下是爹爹親手打下來的,爹爹已死,不能復生,難道咱們再把爹爹一手創下的基業也拱手讓於外人嗎?”
宋皇后一見姐弟二人衝突,焦急地看看殿門←,連聲道:“小聲些,小聲些,這些話若傳入他的耳中,便是滅頂之災了。”
趙德芳回頭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冷笑道:“他趙光義可以弒君奪位,可是有一樣東西,他是無論如何也奪不走的,那就是……宗廟社稷,我爹爹是開國皇帝,是大宋太祖,這份榮耀,他再如何卑劣,也永遠搶不走!德芳無能,殺父仇人近在咫尺,都無力去報,可是……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借外人之力毀了爹爹的江山吶!”
永慶緩緩閉上雙目,兩行清淚潸然而下:“佛曰:假令經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爹爹這血海深仇,幾時才能明識因果,善惡得報呢……”
文德殿中,趙光義秉燭批閱著奏章,忽然一陣心浮氣躁,忍不住摞下了手中的奏章,起身走到一邊推開了窗子。又下雪了,大雪簌簌而下,眼前一片迷茫,他的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憑心而論,他對自己那個長子的品性為人還是很喜歡的,然而這個兒子實在是太不讓人省心了,胳膊肘兒往外拐且不說,如今竟一怒之下火燒太子宮,如癲似狂的,被人制住之後還不肯安靜下來,現在服了太醫的藥才沉沉睡去,這個兒子真是自己最好的選擇嗎?不期然的,他又想起了方才撞見趙德芳的事情,今日永慶和和德芳來探望皇嫂,夜色晚了,永慶宿於宮中,德考卻須離開,離宮時堪堪與他撞見。這個侄兒年紀還不大,但是性情沉穩,秉正剛毅,在自己面前,也是答對得體,頗知進退,÷當年那個騎在他脖子上摘果兒的虎頭虎腦的小侄兒大不相同了。
可是不知怎麼的,德芳的恭敬和溫馴,看在他的眼中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就像是在德芳臉上戴著一張謙恭溫馴的面具,讓他心裡很不舒服,這樣的趙德芳,比那喜怒形於色的趙德昭,更叫他心存忌憚。
明年,他就滿十六歲了,為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表面上他視先帝的子女一如己出,到時怎麼也得表示表示,一個王爺的爵位是少不了的,可自己的桑子幾近瘋癲,其他的子女年紀還小,光美已封了王,一旦德芳也封王,那麼要廢儲的話……
趙光義輕輕蹙起了眉頭,大雪紛紛落下,模糊了他的身影,也掩去了他眉宇間的一片肅殺之氣。這場大雪,給壁宿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