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最近發生什麼了嗎……
顯然的。
艾莉絲·斯圖恩靜靜地站在領主城堡深處的宮廷密室裡俯視眼前的所見之物,瘦小的肩膀搭著日常的裙服和禦寒用的絨毛披肩,霍爾姆人正統貴族血脈染就的金髮之下睜開兩顆藍色的眼珠,瞳中的神色猶如兩把被霜凍住的刀子般凝固出一種哀傷與沉怒相融的冰冷。
她的目光落在腳前的地板上,那上面的東西是一張在視覺中再清晰不過的白色擔架,擔架的上面覆蓋有一面凸顯出人形輪廓的破舊麻布,麻布下毫無疑問地躺著一具已然永寂的遺體。
關於眼前的遺體,有人告訴她說北地伯爵死了。
她的哥哥,凱文·斯圖恩死了……
並奉上了如是的證據。
而證據的所到之日乃是昨日凌晨,銀盾堡伯爵威爾肯斯老爵士手下的使者率數名扈從侍衛組成的小隊連夜造訪盔衫城,將擔架上的遺體秘密送進城內的領主城堡轉交到她的手中,然後由那位代表銀盾堡老伯爵的使者向她陳述實情,表示這是老伯爵大人聽聞盾角山崖發生滑坡事件後第一時間派人趕去現場搜尋到的殘軀。
死者的面部雖然已被泥沙和硬石毀到無法辨別相貌的地步,可屍體的衣物確定是年輕的聖武士伯爵在帝都幾日期間穿戴過的服飾,身高、體形、膚色、髮色等等特徵也與其完全相符,並且其身上被災後到場的銀盾堡士兵搜尋出了北地伯爵領的貴族印章。
金闕鶯帝國各地諸爵的貴族印章被設計為圓底豎柄的鈴鐺形狀,印章裡有皇家法師學院統一加附的防偽附魔,在需要的時候用圓底的章面蘸蠟,將章面上象徵一方貴族身份的章紋圖案蓋在檔案右下角的落款處,或作為蠟封蓋在信件外層的包裝紙上。
銀盾堡的使者代威爾肯斯老爵士向艾莉絲表達惋惜和哀悼,順便遺憾坦白聖劍未能與遺體一同搜尋出來,那把擁有神聖復仇者之譽的殲敵者大劍有可能在意外中隨持有者的性命一同遺失了。
無論真心還是表面的,艾莉絲當晚向秘密送來遺體的銀盾堡使者團致謝,讓他們在城堡的客房駐留一夜,次日一早——也就是時間線中今日的清晨——再安排人手護送他們沿原路出城返回來處。
銀盾堡方送來的遺體就這樣在這間城堡中的密室裡睡了快一天了。
艾莉絲的視線停留在這具遺體的臉上。那張嚴重毀容的面龐已經辨識不出人樣,但她眼眶裡像冰一樣冷藍的兩顆瞳眸彷彿仍想試圖從中看出什麼,而這束視線的焦點三秒鐘後被來自背後的腳步聲吸引過去——
“艾莉絲女士。”
“斯坎貝德總管,時間離晚餐還有一會兒,您現在應該坐在攝政者的辦公室裡處理公文,而不是來這個地方找我。”艾莉絲轉過側顏,面無表情地打量此刻出現在密室門口的年邁男人,“但既然您來了,想必有什麼比日常政務更重要的事?”
斯坎貝德個頭很高,作為血脈正統的霍爾姆貴族,白膚、藍眼和褪去年華的白髮,與某位奴隸騎士差不多一樣約有一百九十多公分的身材像一塊筆挺的衣架撐起一套附帶絨邊披風的黑色冬裝,寬厚的雙肩和粗壯的腰腿令這個頭髮全白的老男人咋眼一看渾如一頭穿衣站立的熊。
他停步與艾莉絲側顏的目光相對,長袖下的雙手背到身後,如熊一般高大的身姿往往容易給人一種天生的威壓,但這種威嚴的壓迫感卻被他臉上的皺紋與一副神態和藹的微笑沖淡。
與之對視,你恍然過後便不再覺得這是一頭可怕的老熊,而會認為站在自己眼前的來者是一位彬彬有禮的老紳士,能注意到他把白髮打理得很整潔,鼻樑上架著一副矯正老花的圓框眼鏡,與人交流時不僅面容和藹,言辭上也十分懂得禮貌和分寸。
因而,斯坎貝德用“女士”來稱呼艾莉絲——他知道領主大人的妹妹擁有說是惹人妒忌也毫不為過的輔政才能和魔法資質,但這位小天才倒也有些性格上的缺陷,簡單說來就是自尊心又強又敏感,脾氣談不上壞,可也有點刻板過頭,明明很漂亮的臉蛋就像撲克牌一樣嚴肅不變,“艾莉絲小姐”和“艾莉絲女士”兩種稱謂對她來說甚至存在輕浮和尊重的區別。
北地宮廷的老總管由此還是選擇在言語上對她多尊重一些,然後輕點一下額頭,接著這位小女士剛才的問話回答:“自然,女士。這件事是拓加斯騎士幾分鐘前向我親口稟報的,他告訴我說烏爾斯騎士和希婭牧師都還活著。”
“什麼?”艾莉絲側顏的半撇眉梢輕抬。
“並且都回來了。”老總管微笑著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