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態,仍會讓他一時失語。
只見文翰林靜了一刻,半晌才道:“‘三馬’力弱,人手不足,而且他們還不足以統領全域性。胡不孤與可能到場的龍虎山上九大鬼一向不太和睦,如要調合,是必要有人來統局的。蕭如心思敏捷,處事精細,她雖不在轅門之中,但今夜,袁大即然有事,怕倒是她要來總領麾下了。”
言罷,遙遙已聽到了一絲腳步聲。那步履輕微,如緩步沙堤,極似是他心中所常懸掛的那人近年苦修精練的‘十沙堤’步法。文翰林一聲輕喟,然後猛一揮手,似要就此把兒女情長就此揮去,重新振作道:“結弟,你去吧,今夜之事,‘長車’那面,就拜託了。至於胡不孤,也交給你了。——萬事用心,事後小兄再把酒相謝。”
畢結聞言領命而去。
畢結才去,又有一個人影閃進身來,看來翩翩儒雅,一身長衫,正是曾於餘杭城外現身一阻沈放與荊三孃的文亭閣。文翰林微微一笑:“亭閣,來了。”
文亭閣現在秦府中任職,所以文翰林對他頗為客氣。
只見文亭閣打了個千,笑道:“請翰林哥安。”
文翰林道:“別客套了。你是從臨安來的吧?來了以後,咱們還沒曾一見呢。”
文亭閣微笑道:“小弟也渴見大哥好久了。還專備了幾壇尋常難見的花雕陳釀。可惜這次為了袁老大的事,倒都被李統領他們硬要去招待袁老大了。”
他知道文翰林此刻最忙,略訴別情,也不多做客套,馬上道:“我剛從左金吾在秣陵的駐所趕來——到小弟走時,袁老大起碼還被李統領拖著呢,一時半會兒不能脫身。韋長史也在,以他的辭令手腕,加上李捷的滑頭,今夜估計袁老大想走也難。我因擔心這面,又掂記翰哥,所以趕過來看看。他二位也託我帶話給翰哥,說袁老大為人難測,他們也料不定是不是真能拖得他呆到天亮。叫翰哥早有準備,以求萬全。”
文翰林笑道:“知道了。”
他耳目靈敏,遠遠已聽到那一絲腳步聲是越走越近了。
文亭閣才雙目一閃,他功夫雖較文翰林遠弱,但極擅察言觀色,一見之下就知有人要來。他四顧了下,似要在四周靜夜裡找到潛伏的人馬所在,但他眼力不算太高,也就看不出,搖頭苦笑了下,低聲道:“怕有人要來了,那我先走了,翰哥保重。”
說完,他就已隱身不見。
文亭閣去後,不知怎麼——文翰林適才只想快快遣走他,這時倒覺得留下他更好一般。
因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與那將至之人面對。
腳步聲已行至坡上,文翰林只覺呼吸一緊,抬首看月。天上月華微微,隱有紫暈。草寮外的山坡上,卻有個人影漸行漸近,地上的影子也漸拉漸短,漸漸就快行到草棚邊上。
文翰林卻低著頭,似一時不敢抬頭看那影子上的真人,反要先從影子中先揣摩下來人是否清窈如舊。——而那影子,看著看著,似乎隱隱就透出結當年曾相與共的一些姿式來。那身影依舊竊窕如初。石頭城側傍秣陵,文翰林想起當日,每來秣陵,他曾與這人影石頭城上同嬉。她那時瘦腰廣帶,輕吟淺笑,一一猶在心底。可如今,世事如棋,他悔不該……
他雖為人精醒,但有些舊恨,有些陳傷,依舊是怎麼也忘不了的。
月暈而風,看來,一會兒就要起風了。而往事在風起前都已消散入雲中。文翰林站起身,一抬頭,輕聲道:“阿如……”
這草寮本在一處山坡之上。山坡有一面臨水,嵯岈陡峭。坡下水流琮琮,響如佩環。
而坡上也正有佩環月夜歸來,化做此身幽獨。
來的人正是蕭如。她步履悄悄,身形很瘦。這是文翰林與蕭如多年後的第一次最尷尬也最苦澀的會面。兩人靜靜對著。蕭如看著文翰林,多年不見,他已憔悴多了。畢竟一些舊事還猶有餘溫,象那灰盆中微微瑟縮的火,掙扎著要從那焚燒後的劫灰中試著探出一點紅心來。
他二人默默相望,半晌才聽文翰林喉中哼出一聲苦笑:“又見面了,十一年零三個月,整十一年零三個月了,時間真快啊。”
蕭如緩緩點頭,她也聽出文翰林語意苦澀,像這江南澀澀的冬。——文翰林怎麼會不苦澀?多年一別,才得一面,而她此來,卻是為了……
蕭如的容顏似有一種穿越諸多迷情後的空絕。她本身自有一種尊貴的清麗,這也是文翰林敬她的所在。文翰林看著看著,心裡卻忍不住浮起愛憐。如果當年不是為了那些名位權勢,如果……
蕭如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