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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部分

黑洞一樣的眼睛盯住簡明:“他照顧一個瘋子幾十年,他累了,他決定死,他怕沒有人照顧她,所以也帶她走了。我應該恨他嗎?那麼,讓他怎麼做呢?讓他忍痛嗎?他寧願死,你讓他忍痛嗎?”

簡明瞪著花開,什麼?

花開慘笑:“沒經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你永遠不會明白。”

簡明慢慢抱住花開的頭,顫聲:“花開!”連恨也不能嗎?花開甚至不能選擇恨一個人嗎?恨命運吧,命運是一道牆,你恨與不恨,對它有什麼不同?

花開輕聲:“如果我不吸毒,也許他還不會這麼做,一個家裡,有一個瘋子,有一個吸毒者,正常的那個人,如果不能硬起心腸拋棄親人,是不是隻有死掉才能解脫?”

花開輕聲問:“簡明,是不是我殺了他們?”

簡明痛道:“不!不是!”他再說不出話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搖頭,希望花開看見,不,不是你殺的,花開,不是你。

花開在簡明的懷抱裡依舊瞪著眼睛,空茫地瞪著眼睛,眼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簡明的白襯衫的一片蒼白,花開說:“我的媽媽等於早就死了,可是她的軀體卻一直活著,每天出現在我面前,提醒我,我愛的那個媽媽早就死了,這具軀體,還會擁抱我,可是她不是我媽媽。我不知道她是什麼,她在我母親的身體裡,用我母親的身體,用我母親的聲音,擁抱我,每次看見她,我都希望自己已經死了,所以我不回家,我不看她,我當她已經死了,我不管她,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是一個可恥的人,是一個不配活下去的人。我喜歡羞辱,那是我應該得到的,是不是?我喜歡折磨,我喜歡痛,我,應該這樣,是不是?”

簡明落淚。

絕望的花開。

絕望的生命。

二十三,不配救贖

當人面對無法擺脫的痛苦時,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就會把這種痛苦看成幸福,用這種方法來到達解脫,這樣他的價值觀就被逆轉了。

整件事中,最無法解決的,倒不是花開失去親人,而是花開認為自己有責任,花開在這件事裡也確實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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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輕的身體倒底能承受多少?命運還要他承受多少?這個只有受到鞭笞才能哭泣的孩子,還有愛與被愛的能力嗎?

他能夠正常地愛人嗎?能夠接受別人的愛嗎?

簡明想起那雙空白的眼睛,空白的表情:“你做了什麼,讓我愛你?”

做什麼,能讓他再愛?

花開的臉上一涼,他看見眼淚。

簡明的眼淚。

花開疲憊地抬起頭,啊,眼淚,真的是眼淚。

花開不敢再愛,可並不是不懂得珍惜,一個成年人的眼淚,他知道那有多麼難得,花開慢慢掙扎,轉過身子凝視簡明,過了一會兒微笑:“沒關係,我早已習慣。”

不習慣也沒關係,生命不過一百年,想承受再多,也不能夠。

簡明到此時才看到花開雙手還綁在床頭,他解開繩子,花開白皙的手腕上,一圈淤痕。

簡明輕輕給花開揉他的手腕,他知道這是花開身上最輕的傷了,可是大約也只有這個傷口,是可以因他雙手復元的。

花開看著簡明眼裡那種心疼的眼神,他覺得害怕,愛,比鞭打更可怕,有沒有人知道?有一天,愛的指爪抓傷你時,會令你寧願死去,寧願自己從未愛過。即使只是被愛也是危險的。

花開輕輕收回手:“簡明,我們去旅遊吧。”

簡明愣了一下:“好,不過……”你父親的葬禮呢?

花開垂下頭:“替我做件事,把他埋了吧,或者,把他的骨灰扔了也行,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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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明沉默一會兒:“好。”

花開微笑:“死了好,早就是受罪了,他們死了,我覺得輕鬆。”

簡明沉默,他什麼也不想說,也許吧,都是真的,這是花開的另一面,冷的一面,他也許是依靠這一面才活下來的,冷冷地面對家人的死,去死吧,死了就是解脫了。他的身體裡住著兩個人,另外一個痛苦地慘叫:“我可以做更多,但我沒有做,我恨我自己。”這兩個人互相折磨互相憎恨,最後都決定對這具自己無法完全掌控的肉體施以鞭笞折磨。

簡明把花開輕輕摟在身邊:“花開,放棄你的掙扎吧,從今以後,你是我的人,你的主張也好,你的原則也好,你的選擇權,都被我剝奪了,你不用再掙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