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被驅逐的人中只有一部分是所謂的對社會有危害的人,另一部分人則是被陷害的無辜的人。
不過無論你是有罪的人還是無辜的人,在被驅逐之後,就只需要關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活下去——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活屍,埋在地下的不計其數的地雷,變幻莫測的自然界,居心叵測的同伴,如影相隨的飢餓,隨時都會要了你的命。
比如現在這個難民團,開始有三百多人,後來還收留了幾個小的難民團,現在也只剩下五十多個人。
①:“種姓”:名稱及劃分等參考古代印度種性制度瞎編而成。
29
日到正午,灼熱的日光、飢餓和絕望讓這個難民團失去了最後的行動能力,他們停下腳步,癱坐在地上。
白寶山是這個難民團的頭子,他坐在地上,陰沉著臉,環視四周,目光落在三天前加入的一個自稱193的男人身上。
三天前,這個男人孤身一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難民團的前面,眯著眼睛一個一個仔仔細細地打量他們。被他看上一眼,即使站在烈陽下面,白寶山也打了一個冷顫。
那男人打量完所有人,忽然笑著對白寶山說:“我叫193,讓我加入吧,我還有些吃的,可以分給你們。”說著,男人從衣服兜裡掏出了兩塊巴掌大的黑紅色的肉塊。
白寶山是首領,在被食物衝昏頭腦之前還想著觀察一下那男人:那男人長得並不是很高大,反倒因為臉色有些蒼白顯得有些瘦弱,但是他伸出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衣服下面健碩的肌肉。
從被驅趕到感染區成為難民以來,一路上遇見的不是死人就是和他們一樣餓得皮包骨頭的人,第一次見到有一身健碩肌肉的人,193明顯也不是個名字,而且剛才那眼神也冷地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當193拿出那塊散發著無比誘人香氣暗紅色的肉塊,所有人第一時間就同意了193的加入,白寶山也只是掙扎了五秒鐘就同意了——無論193有什麼企圖,也是以後的事,眼前的肉塊才是最最重要的。
想到那塊暗紅色的肉塊,白寶山的唾液一下子湧了出來,他嚥了咽口水,把目光從193身上移走。
三天裡,白寶山時刻都注意著這個自稱193的男人,這個男人讓他覺得非常不安。
193是外來的,底細不明,目的不明,所有的一切讓白寶山覺得不安,而且白寶山確信193身上還藏著肉塊,因為他隱隱約約還能聞到肉香。
難民團的領導換過幾次,白寶山是靠蠻力搶到這個位置了,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地位,還是為了193身上的肉塊,白寶山都想殺了193,但是他不敢。在感染區不論金錢,不論權利,只論力量。力量才是一切,193的肌肉就是力量的象徵。
白寶山把目光轉到身邊的短髮女人身上。
那兩塊肉分成五十多份,每個人分到的只有小指粗細的一條,白寶山仗著自己頭目的身份多分了一點,也僅僅拇指那麼粗的一條。那是他最後一次進食,三天了,胃裡早就什麼都不剩了,白寶山迫切的需要一些吃得東西。
在時刻尾隨的死亡之下,道德瓦解了,理智瓦解了,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不約而同的,所有的難民團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會最先捨棄老人和孩子,然後是女人。
開始只是捨棄同伴求生,後來為了活命吃人。
開始還有愧疚,還受到過良心的折磨,後來竟然習慣了。
強迫自己變得麻木。
道德在死亡面前毫無價值。
抱著殺掉同伴吃人想法的不止白寶山一個人,周圍的幾個男人也一直在觀察,看到白寶山把目光定在一個短髮女人身上,這幾個男人對視交流一下,然後緩緩向短髮女人移過去。
短髮女人本來是弓著身子,垂著頭坐著的,忽然感覺到周圍目光中的殺意,痙攣一般彈起來,連滾帶爬地向後竄。
“不要,不要吃我——”女人一邊爬一邊大喊著。
飢餓到極點的難民連做出表情的力氣都沒有,一個個神情木然。
短髮女人想要站起來,可是因為飢餓,因為恐懼,她雙腿顫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手腳並用,慌不擇路地爬著。
短髮女人一邊爬著,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叫喊著:“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一次又一次重複的“吃”字刺激了難民們的神經,他們騷動起來,從四面八方朝短髮女人圍過來,每個人的眼睛中都射出野獸一般的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