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達蓋茨黑德已經是第二天上午,蓋茨黑德還是老樣子,灰黑色的建築像一隻巨大的怪物蟄伏在濃濃的煙霧中,這是我討厭英國的一點,因為這裡的晴天稀少,空氣中永遠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貝茜招待了我,特地烤了點小餅乾。
“你渴了嗎愛小姐?”在家裡她尊稱了我的姓,我立刻對她的善意表示了感謝,貝茜拿起托盤向廚房走去。這時我才有閒心四處打量這個家。
壁爐還是原來的那個壁爐,只不過缺少了旺盛的火焰顯得格外冷清。壁爐旁邊的書架上擺著十年前一樣的書籍,那是裡德先生在世時喜愛的書,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連書的順序都沒變過,我不由懷疑書裡面的紙張吸滿了灰塵。
這個時候兩位和我年紀相當的小姐從旁邊的臥室中走了出來,其中一位身姿嫋嫋,一頭金黃色的細碎長卷發,淡藍色的美麗眼眸,白得富有光澤的面板和窈窕玲瓏的曲線,這必然是活躍在上個交際圈的喬治安娜了。跟在她後面的一位形容枯槁,一頭刺蝟般的黑色半長髮粗粗用黑繩子扎住。她面色灰黃,厚厚的鏡片下是一堆冷漠的綠眼睛。
“伊莉莎。”我叫出了那位嚴肅小姐的名字,她看到我愣了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飛快利落的向我點了下頭,說,“愛小姐。”
喬治安娜則輕飄飄的看了我一眼,帶著刻意的熱情笑容叫道,“噢,愛小姐。”
我沒有多說,雖然這兩位小姐都不是很歡迎我,不過為了看望裡德太太,一切都可以忍受。“裡德太太怎麼樣?”我問。
喬治安娜震驚的盯著我,“你怎麼知道……”
我心平氣和的說,“是她要求我來的。”
“這不可能,媽媽——”她小聲叫了起來,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伊莉莎阻止了她,回過頭對我說,“媽媽不喜歡有人在晚上打擾她。”
貝茜正巧拿著烤餅乾出來,她把托盤放到我們中間,用圍裙擦了擦手,沒有抬頭看她的兩位小姐,低頭對我說,“愛小姐,夫人想見你。”
“噢貝茜!”喬治安娜叫了起來,“難道你早就知道她會回來?!”
伊莉莎呵斥她的姐妹,“安娜!”
喬治安娜別過臉生氣的說,“伊莉莎,難道你不氣憤嗎!她不能爭我們的遺產!”
我沒有去看伊莉莎的表情,因為這個時候貝茜已經領著我穿越客廳向裡屋走去,裡德太太搬到了一樓的屋子,因為那邊有個朝南的房間,採光很好,每天早上都有溫暖的陽光透進來,很適合病人居住。貝茜把我領到那扇乳白色的大門前,我突然恍惚的回憶到似乎就是在這個房間自己遇到了羅沃德來的布洛克赫斯特先生,而在溫暖的壁爐前,裡德太太和我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吵。
“太太還醒著,我已經告訴她你來了。”貝茜說,然後面帶抱歉的說,“剛才喬治安娜……”
“沒有關係。”我說,一邊輕輕推開房門。
這間房間經過了巨大的改造。壁爐旁加了一張雕花的桌子,桌子上有臺紙罩的燈,波斯的地毯上是一張琥珀色帳幔籠罩的四柱大床,床上模模糊糊鼓起了一個小小的包,因為有帷帳的原因看不清楚。不過從起球褪色的地毯上來看,這裡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關注自己的生活品質了。
我猶豫了一下,慢慢走到床邊,輕輕撩開帳幔,彷彿動作太大就會驚動什麼。
那個鼓起的包動了動,我的心也跟著顫了顫。接著那張熟悉的嚴酷的臉出現在眼前,眉毛還是微微揚著,眼睛下滿是歲月的溝渠,腫脹的眼睛還能看出昔日的嚴酷,不過隨著時光的摧殘,她這張臉所帶給我童年的恐怖和悲傷已慢慢流逝。
我俯□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僵硬得彷彿死人般的手。
我的眼眶溼潤了。上帝,我從小到大是多麼憎恨這個人,但是現在我卻突然覺得生命是這麼的脆弱。不論是多麼霸道張狂的生命都會有走向死亡的一天。我自認目睹過死亡,也竭盡全力阻止它,所以再次面對這麼明顯的垂死讓我再次難過起來。
我回憶起海倫在我懷抱裡閉上眼睛的那一刻。
“是簡愛嗎?”她問。
我猶豫的動了動嘴,但是那個稱呼還是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是的,舅媽,是我。”緊接著我鬆了口氣,彷彿我終於放下了多年的重擔。年幼無知的偏見讓我一直懷恨著她,而現在我已經十八歲經歷了很多事情,這種偏見也在慢慢淡化,我竟然覺得我可以理解她當時為什麼那麼討厭我了。
現在看裡德舅媽,她天生就長了一張不近人情的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