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交由他處置,他該是不會再為難蘇暮寒。
便開口道:“是他。”
拾夏的臉色一緊,上前一步道:“主子,如何處置?”
他的話,說得我臉色大變,卻聽宣皇輕笑一聲道:“朕不對一個將死之人出手,拾夏,帶公主下去休息。朕歇一下,估計不錯,天朝很快,便會派人來請公主回去了。”
他一句“將死之人”,說得我一個踉蹌。拾夏忙伸手扶住我,低聲道:“公主站穩了。這邊請。”
回頭,再次看了宣皇一眼,他依舊是背對著我,遲疑了下,終是出去。
我在大宣營帳,夏侯子衿很快會派人來,這一點,我也知道。
咬著唇,對不起,這一次,我定要做完事情,才會跟你回去了。
等著我……
無論是夏侯子衿,還是蘇暮寒,都護了我太多太多。
我不能讓夏侯子衿失掉江山,此刻除掉姚行年,亦是一個很好的奪回兵權的機會。我亦不能讓蘇暮寒丟了性命,如今暫且待在大宣軍營,也解決了夏侯子衿的為難。
所有的事情,都該有個決斷了。
站住了腳步,拾夏有些疑惑,我只道:“我回方才來的營帳。”
他轉身引我前去,一面低聲道:“公主死了心吧,那樣一箭,是活不了的。”
身子一顫,我咬著唇,他又道:“那種力道的箭法,屬下至今,也只見過一人活了下來。”我才要說話,他又道,“但那是因為有魃生者的血續命。”
我忙問:“魃生者?”(注)
他淺笑:“如今世上已經沒有魃生者了,即便有,那人身份金貴,也是不會來的。”
我咬著唇,宣皇說,他不會對一個將死之人動手。那意思很明白,他不殺,也斷然,不會出手相救。
拾夏只送我至營帳門口,卻不入內,只道: “公主若是想休息,這裡隨時有士兵等著送公主去。屬下還有事,先行告退。”語畢,只轉了身,匆匆離去。
猛地吸了口氣,轉身入內。
裡頭之人聽見有人進去的聲音,忙抬眸瞧來。
廖滸見是我,忙上前道:“大宣皇帝找你何事?”
我搖頭,只上前問:“先生如何?”
他怔了下,終是緘默了。我看一眼青陽,見她呆呆地守在蘇暮寒的床邊,對著我,連那囂張憤恨的氣焰都沒有了。咬牙上前,俯身握住他的手,喚他:“先生……”
他閻著雙目,似根本聽不見我喊他的聲音。胸前纏起的紗布,隱隱地,透出一抹殷紅之色。看得人,只覺得怵目驚心。
握著他的手微微收緊,冰冷,只有冰冷的味道。
他的呼吸好慢,好久好久,才瞧見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一下。隔得太長,我幾乎要以為,那只是我的錯覺。
“廖大夫……”顫聲回頭,“如今,怎麼辦?”
廖滸低了頭,嘆息一聲道:“若是明日一早前,少爺能醒來,便可以喂藥。”
“若是……若是醒不過來呢?”
話音才落,便聽得一旁的青陽突然嚶嚶地哭出聲來。
而我,只覺得指尖猛地一顫,答案,我已經知道了。
猝然閉上雙目,咬著牙,我不甘心!
後來,果然聽聞天朝來人了,說是要迎回公主。可,宣皇不應,天朝既然有人想殺大宣的公主,便是有意想撕毀與大宣友好的盟約。
宣皇的意思,便是要對那想要殺公主的人嚴懲不貸。而後,公主依舊和親天朝,兩國從此長久友好。
我知道,這個訊息很快便會傳回皇都,到時候,朝中會有大臣議事,而太后的懿旨,亦會在不久之後,傳下來。
帝后旨意一樣,姚行年便是在劫難逃了。
坐在蘇暮寒的床邊,他沒有要醒的跡象。每每想起廖滸的話,心裡便緊張得不能自已。
每回低喚他,聲音都顫抖不已。
他偶爾會咳嗽,一咳,傷口湧出的鮮血會愈發地多。
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他的眉心緊蹙,我知道他有多難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耳畔想起他的話。
他說。他太累了。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我明白,我深深地明白。
可是先生,原諒我的自私,我做不到就這樣放開他的手,做不到就這樣看著他離去。
“先生。”低低地喚他,“不管多苦多累,都活下來吧,梓兒希望你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