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突然一陣急火攻心沒站穩,被底下奴才強行擁簇著離開。緩過一陣後,便要人給他穿戴好龍袍,衣冠莊重地回到這裡,直到十三阿哥在外頭鬧起來,裡頭肅靜的氣氛才稍稍有所緩和。
此刻太監戰戰兢兢地奉來茶水,因太子癱坐在地上,也不敢多準備一份給太子,可玄燁卻搖了搖手指頭,示意他們把茶水端給太子。
胤礽呆呆地看著太監送到面前的茶碗,茫然地望了父親一眼,玄燁嗤笑道:“難道你怕朕,要把你毒死在這裡。”
太子被激了,拿過茶碗仰頭一口氣喝乾,連茶葉都漏進嘴裡,咀嚼在牙齒間,一陣陣苦澀透出來,便聽父親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胤礽吸了吸鼻子,笑容和他嘴裡的茶葉一樣苦澀,不知怎麼的,到了這一刻,他突然放下了無所謂了,眼神凝滯地看著地上散開的符咒,竟是道:“皇阿瑪,您放過我吧。”
玄燁皺眉望著他曾盡心培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也許他不後悔自己立太子太早束縛了他的人生,他後悔自己在太子第一次犯錯時就沒有讓他承擔責任,是自己間接把他推上了不歸路,如果當初那個協助索額圖把瘋了的溫僖貴妃放出來嚇唬太皇太后的太子,立時立刻就受到懲罰的話,也許他的人生還有救,要怪,就怪玄燁自己的錯。
可是,太子所謂的放過我,卻和旁人想象地不一樣,癱坐的他顫巍巍爬了起來,三十五歲的男人,跪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深深三叩首,腦袋撞得咚咚作響,含淚向父親道:“皇阿瑪,您廢了我……殺了我吧,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玄燁雙拳緊握,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終於從緊咬的牙關間透出一句話:“好,朕成全你!”
從那一晚起,木蘭圍場絢爛的陽光不見了,連著幾天陰霾大雨,是草原素來鮮有的天氣,彷彿是連老天爺都知道風雲驟變,直到大阿哥奉旨提前將太子“押解”回京城,馬車離開木蘭圍場的那一天,陽光才稍稍露臉。
大阿哥和太子這一行走得慢,廢太子的旨意卻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傳話的人叩開了京城的大門,天未亮,馬蹄聲就撼動了京畿。
四貝勒府裡,胤禛還在毓溪的身邊安然酣眠,毓溪警醒地聽見外頭有動靜,她翻身起來去問什麼事,見門前小和子也只一身寢衣,披著褂子來稟告。
毓溪聽得“廢太子”三個字心驚肉跳,趕緊點了蠟燭催胤禛醒來,胤禛聽說廢太子的聖旨傳來,一刻也不敢耽擱,正院裡頓時燈火通明,丫頭們捧水來伺候主子洗漱,可胤禛穿了褂子就往外跑,毓溪拿著帽子追在他身後,冷靜地提醒道:“你彆著急,千萬彆著急。”
深宮裡,嵐琪也是睡夢中被環春催醒,說皇上下了旨意廢太子,訊息剛剛進城,往寧壽宮送去了,嵐琪只覺得心裡轟隆一聲,一言不發地由她們伺候著穿戴,之後急匆匆趕來寧壽宮,外頭已停了好幾乘轎子,佟貴妃、惠妃、榮妃幾人都到了,佟貴妃走得急,髮髻沒顧得上梳緊,一進門就散了,正在一旁重新梳頭,嵐琪往內殿去,太后正坐在鏡臺前發呆,宮女們執巾捧水地站在後頭,老嬤嬤迎上前道:“娘娘,太后不讓動呢。”
嵐琪暗暗一嘆,走到太后身旁福了福道:“讓臣妾為您梳頭可好?”
太后眼圈泛紅,長長舒口氣,仰頭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哀嘆道:“今天這天,怎麼還不亮?”
嵐琪從桌面上拿了象牙梳子,輕輕捧起太后的頭髮,已是一把一把白髮夾雜著黑絲,但聽得太后嘀咕著:“皇額娘,我該怎麼做?”
提起太皇太后,嵐琪一陣心痛。太皇太后若在,一定會知道該如何應付眼下的局面,太后彷徨,嵐琪也迷茫,可箭在弦上,容不得她們逃避,她輕聲而堅定地對太后道:“萬歲爺出門前,給臣妾留了話,說就算天大的事兒,宮裡也不能亂,要臣妾伺候您,撐起皇家的體面。您彆著急,皇上很快就回來了。”
“太子妃那兒,你們哪個去看一眼?”太后緊張地看著鏡子裡的嵐琪說,“可別叫她們有人自盡了,太子還沒到京城呢,可別鬧出人命。”
可太后說著,又苦笑:“什麼太子呀,不是已經廢了嗎?好,你去知會外頭的人,改口稱二阿哥。”
嵐琪領命,並主動承擔責任道:“毓慶宮那兒,讓臣妾去看一眼吧。”
太后頷首:“也只有你可靠了。”
嵐琪示意宮女上來為太后梳頭,她摸了摸自己的髮鬢,環春上來為她整一整衣衫,便往外頭走,告知姐妹們往後要改口喊二阿哥,之後便往毓慶宮去。
從寧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