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你準備一直瞞下去,讓我一直心照不宣的接納另一個女子的存在?宣墨,不是這麼簡單的,你若愛她,便給她一個名分。知會我一聲,也不是很困難的事,我不是容不得人的人。非得要我旁敲側擊著,迫不得已了才說嗎?這樣無論對我,還是對她,都是不公平的。”
一口氣說完,流蘇因著那起伏的激動情緒而輕喘。宣墨安靜的負手立在窗邊,夜風吹散一頭烏髮,白色錦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那星子的微光照耀著,竟似被盛在了宣墨的眸中,那盛滿星光的眸中,隱隱泛著苦澀和無奈,還有一絲隱晦的絕望哀傷。
流蘇從未見宣墨如今夜般,他不過靜靜的站著,卻顯得如此孤獨無助。他一直是強勢的,精明的,事事運籌帷幄,微笑著掩蓋算計,表情永遠是完美的無懈可擊。今夜的他,是否才是那個如神般的男人身後最脆弱最天真的影子?
流蘇以為不會等到宣墨的回答,卻不防聽到他的聲音,正因為太多的情感,太多的感慨,那聲音反而顯得太冷靜。
“唐絡是我孃的丫鬟。”
流蘇一驚,很快便平復下來,淡然地聽宣墨沉重的敘述。
“我十三歲時,娘把唐絡撥給了我作粗使丫鬟。那年她不過十二歲,第一次見到她時,小小的個子,大大的眼睛,受驚的看著我,像極了柔弱的小動物。”宣墨陷入回憶,那眼中醉人的溫柔卻似荊棘芒刺般,刺得流蘇別開了眼睛。
“她性子極其迷糊,做事情永遠不得安生。彼時只覺有趣,日日見她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一臉委屈的聽著大丫頭訓斥。也就慢慢上了心,調了她到身邊做伺候起居的丫鬟。一服侍就服侍了幾年。十六歲時我要了她,她懷孕了。隱瞞了許久,終是被娘知曉。娘是手段決絕的人,她信任著唐絡,派來唐絡服侍我,卻不料自己派來的丫環勾引了自己的兒子,最終還有了身孕。娘是絕不允許一個身份低賤的丫鬟做當家主母的,那日趁我不在,派了人給唐絡灌下打胎藥,要將她趕出府去。我連連趕回,孩子已經是沒了。以死相逼才留得唐絡下來,娘不得已,另闢了處僻靜的園子與她,飲食起居卻一概不聞不問。我喚了郎中診斷,卻已是來不及了,那次小產後,她已不能生育。”
流蘇聽著,心裡嘆道:這世間,悲苦的事日日上演,重複的太相似,卻仍樂此不疲。聽著宣墨淡然的語氣,眼角卻瞥到他微微顫抖的手,柔聲問:“可恨你娘?”
宣墨聞言,那手漸漸放鬆了,苦笑道:“自然恨過。到了如今才不恨,才理解她的用意。換作是我,也許會更決絕的斬草除根。唐絡的性子,一日無我照拂,一日便受人欺負。她跟了我這麼多年,於我而言,她是愛人,是夥伴,是女兒。我不能拋下她。”
流蘇不知該說什麼,她明白的,年少輕狂的時節,因著她的迷糊愛上她,相依相伴著摸索著成長。長大後的她,那曾令他愛上她的迷糊性子,卻終是成了他的負擔,他的拖累。
在這兩人的關係中,她才是那個第三者,那個外人。陷於尷尬的處境,還該有什麼期盼?流蘇自嘲的搖了搖頭,該醒醒了,該是掐斷那若有似無曖昧滋生的情愫了。
那夜的兩人,各自懷著心事默默睡去,黑暗中宣墨感受著流蘇的體溫和氣息,如蝴蝶般,順從的隱於自己的懷中,是恰到好處的溫暖與柔情。身體親密無間,兩顆心之間,卻橫亙著無法穿越的鴻溝。他們,終究是沒有未來的吧。
流蘇醒來時身邊只殘留宣墨的體溫和氣味,她悵然的坐了會兒,打起精神,隨便挽了鬆垮的髮髻,披了家常舊衣,隨手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看。
日光漸漸傾斜,荷包看著流蘇專注於書籍,猶豫著該不該打擾,終於還是輕聲提醒道:“夫人,該用午膳了。”流蘇聽到荷包的聲音,從書中抬起了頭,眼前春光燦爛,日光白熾的濃烈,那園中的一樹桃花開的灼灼烈烈,一時間竟然恍然不知身在何處。待荷包再次提醒後,才回神過來,合了書本,伸了懶腰,懶懶的吩咐就在園裡擺膳。宣墨近幾日忙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午膳自是流蘇一人解決。
吃完飯,流蘇又看了幾頁書,睏意湧上,大大的打了幾個呵欠,正準備喚荷包,進室內午睡,突然聽到外面丫鬟報道:“給宣管家請安。”
宣瑞平日只在書房與流蘇報賬或者核對帳目,每日不過一個時辰,此外便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竟然主動來晚薔園裡找流蘇,流蘇看他面色有些凝重,心下一凌,莫非是幾處產業出問題了?這麼一想,瞌睡蟲都被嚇醒,打起全副精神等著可能即將到來的壞訊息。
流蘇向宣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