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邵明敏的性格,她留在院子裡全程旁觀,恐怕會被她視為奇恥大辱。
明月從書櫃上取下看了一半的《尼伯龍根之歌》,信手翻開,只看了一頁不到,就聽到院子裡隱隱約約傳來壓抑的破碎哭泣。
明月微微嘆息。
邵明敏喜歡林淵,喜歡了那麼久,那麼深。
以至於後知後覺如明月,都曉得她的心思。
可是,她來得太晚,沒有早早地遇見他。
明月想起曾經,有個英俊少年,拉著她的手,在晨光中奔跑,同她一起並肩坐在圖書館的過道上,靜靜看書,每次都會帶一顆名叫“吻”的巧克力……
他笑容溫柔,望著她的時候,彷彿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他的吻又輕又軟,小心翼翼,生怕稍微重一點,就會傷害到她。
他說:I love you,Moon。
所有和他在一起的回憶,都美好得讓人不忍輕易觸動。
明月垂睫。
她是幸運的罷。
正如同女作家所言: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讓她遇見了生命中留給她最美好回憶的少年,也讓她遇見了令她笑,令她思考,令她重新打量世界的……天涯。
明月倏忽揚睫,大眼裡有明亮清澈的流光。
她合上手邊的書,站起身來。
樓下院子裡,已經沒有了哭聲。
明月推開窗,院落中繁花依舊,只是已尋不見邵明敏高傲挺直的背影。
隔了一會兒,明月聽見敲門聲。
“請進。”
林淵推門而入,衛一面色不善地跟在他身後。
“讓我和明月單獨呆一會兒,衛一。”
衛一瞪了明月一眼,警告意味濃重,然後退出去,關上門。
明月微笑,只做沒有看見。
林淵驅動輪椅來到明月跟前,望一眼她書桌上的書,最後只是輕笑,“傻明月,以後別再做這中吃力不討好的事。”
明月點點頭。
以後不會了。
“在看尼伯龍根之歌?”林淵遂將剛才的事揭過。
“院系打算排演一部話劇,在校慶時慈善義演,門票收入都將捐贈給運動員康復基金。”明月攤手,“我對北歐神話一竅不通,得了教授指點,最近一直在讀這本書。”
蓋因並非母語之故,尼伯龍根之歌又充滿悲劇性同黑暗色彩,所以讀起來格外吃力,一本書斷斷續續看了很久,仍未讀完。
林淵笑起來,“等一下我讓衛一送黑膠唱片過來。”
見明月露出不解的神色,忍不住笑彎了眉眼,“瓦格納的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就是根據尼伯龍根之歌和沃爾松格傳說創作的,可以幫你更好的理解原著。”
“哦。”明月望著他的笑容,呆呆地應。
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夏天。
即便是大學生也忍不住要歡呼一聲:放假了!
家中條件好的學生不必為學費、生活費煩惱,早早相約到地中海或者夏威夷度假。
拉爾夫?海茵裡希仍未放棄對明月的追求,放假前又約明月到他家在德國的城堡避暑。
“謝謝你的盛情邀請,”明月朝連睫毛都是金色的青年歉然微笑,“可是我已經同人約好……”
金髮青年望著明月溫潤的笑臉,有些沮喪,“你有男朋友了,是嗎?所以拒絕我的追求。”
明月想一想,決定不留給他虛無的希望,遂點點頭,“是,我有男朋友了。”
金髮青年輕輕嘆息,“那我祝你快樂。如果……”
他想說如果你不快樂,我會在這裡。
然而他也無法保證,究竟自己是否會在原地等待,終究也沒有說什麼。
明月同海茵裡希道別,回到家裡,正遇見衛一提著行李從他房間裡出來。
“要出遠門?”明月有些意外。
林淵的實驗性治療已經取得階段性進展,實驗室使用新研發出來的藥物啟用了他中樞神經神經元的再生,使得他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手臂。他現在的抓握比以前有力,手腕動作也更靈活,甚至有一天拿筆寫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全家人都為此歡欣不已。
林淵當時還笑眯眯地抱怨自己的字寫得醜,恐怕要重新學習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