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阿九越來越遠的背影,緩緩的閉上原本幽深似潭,此時卻佈滿血絲的雙眸,眼角一滴晶亮的液體順勢滑下,幽然長嘆,“匆匆,太匆匆……”待他轉身離去時,那顆原本茂密的榕樹,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枯萎著……
阿九離開絕谷,一路向北,並未直接去荊國都城臨水與鬼影會合,當前情況複雜多變,眾人還要小心謹慎,不能輕舉妄動,各國氣氛都很緊張,牽一髮而動全身,阿九此時也不願去找麻煩,獨自一人遊走在荊、烈兩國邊城,順便繪出兩國軍力佈防圖,以備不時之需。
絕谷內四季如春,可谷外正值初冬時節,天剛矇矇亮,濃霧還彌散在瓊城四周,世界是淡白的,濛濛朧朧,特別的清冷。瓊城是荊國緊鄰烈國的邊境小城,本就偏僻,因這氤氳不散的霧氣,顯得越發的蕭條。
阿九獨自牽馬走在這破敗的城中,長年的征戰使得各國邊境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不知是因為太早還是這蕭瑟的小城本就人煙稀少,阿九走了很久都沒看見城裡的街道有行人奔走,更別提擺攤挑貨的小商販了。阿九昨夜露宿城外,只用了些許冷水和乾糧,今日進城原本想找點帶熱湯水的吃食,可沒曾想,諾大一個城,竟荒敗至此,阿九拉了拉身上厚重的披風,把自己全部塞在披風裡,正準備上馬離去,卻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紛亂的馬蹄聲,是訓練有素的軍馬的聲音,約有數十人。阿九皺皺眉,拉著馬的韁繩靠邊站了站。
不一會兒,馬蹄聲已近,跑在最前面的戰馬通體幽黑髮亮,高大肥駿,路過阿九面前,沒有任何停頓,捲起一陣疾風,揚塵而去。
阿九眸中閃過一絲陰鬱,站在原地,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只剩下身旁那匹名喚“卿塵”的黑馬百無聊賴的用蹄子刨著地面。
不出阿九所料,那行人遠去不久,領頭的人調頭返回,“籲”的一聲輕喝,那個騎高頭黑馬的男人端端停在了阿九面前。阿九抬頭冷眼相望,心情有些惡劣。馬上那人紫衣銀鎧,墨髮銀盔,朗眉星目,高鼻薄唇,臉部輪廓有些剛毅,隱含肅殺之氣,下巴上微微帶著些許胡碴,滿眼的疲憊與風塵氣息。
來人正想問話,卻被一雙冷寒的眸子驚得打了個激靈,那雙瞳清亮澄澈,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冰冷和怒氣,眼前這人把身體完全包裹在一件碩大的黑裘披風裡,只露出一張瑩白如玉的精緻臉龐,三分雅緻,三分清豔,三分高貴,還有一份攝人魂魄。
他從未見過此人,卻覺得這漂亮的似男似女的人卻給他無比熟悉的感覺,他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迷茫,是怎樣的熟悉感,這個表情陰冷,隱隱露出戒備姿態的少年竟然給他一種沉銳的感覺,彷彿他們是同一類人。對,就是同一類人,這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只有那些征戰沙場,馬革裹屍的軍人身上才有的強烈的殺伐之氣。明明是一個美到極致的少年,身上卻帶著濃重的殺戮之氣,兩種矛盾到極致的感覺放在他身上卻出奇的和諧。男人呆愕在當場,不禁有些發痴。
阿九和那男子就這樣,一人馬下,一人馬上的對峙著,他不說話,阿九也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的聲音打破了這奇怪的氣氛,“將軍,您……”一個同樣身穿鎧甲的男子策馬而來,馬上的男人頓時從怔愣中緩過神來。
“這位……”男子一時半會弄不清楚這是位小姐還是位公子,生怕唐突了人家,忽而眼前一亮,發現他穿的是男子的馬靴,心下了然:“這位小哥,請問渠源縣城該向哪個方向行進?霧有些大,我等有些失向。”
阿九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就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的神色,不再理他。男子有些愕然,深深看了看眼前這個瘦弱高挑的身影,啞然失笑,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你和我的兄弟們很像。”折過身,丟下這句話,便策馬揚鞭,帶著那些沉默的騎士疾馳而去。
阿九緩緩抬起頭,眯起雙眼,遠遠看向男子離去的背影,嘴角掀起一絲玩味的笑容,“將軍嗎?有點意思……”
阿九翻身上馬,向著渠源縣城奔去,她急需點熱食來犒勞一下辛苦多日的腸胃,再找一家乾淨的客棧洗個熱水澡,幾日的旅途讓阿九身上沾染了些許煙塵氣,這讓本就略微有點潔癖的阿九有些心癢難耐。
渠源縣是荊國重要的交通樞紐城市,往來客商繁多,與邊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情形大不相同。這裡依舊繁榮,商鋪林立,歌舞昇平。阿九心中卻冷笑不已,這裡表面上安定祥和,其實暗地裡早就波濤洶湧。一切的表象,僅僅只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罷了。
據靈邪傳來的訊息說,這渠源縣縣令本是荊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