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壼快速瞄了眼劉琨。劉琨面色平靜。令人猜不透心裡所想。於是暫時把疑惑放下,向鄭阿春略一點頭,以目光告訴她:你放心吧,老夫一定會保護好祖昱,接著,就招了招手:“昱兒,來,到為師身邊!”
司馬昱側過小腦袋。看向了鄭阿春,鄭阿春催促道:“阿母剛剛說過,你要事師如父,莫非忘了嗎!”
“哦!”司馬昱覺得今天的母親大異尋常,先指出自已不是司馬氏的血脈,沒姿格當皇帝,再強迫自已向丞相下跪乞憐,還給自已找了個老師,但母親的嚴厲使他不敢多嘴,連忙爬起身跑向汴壼。他或許根本意識不到,這一轉身。將與他的母親生死兩別。
鄭阿春怔怔的看著司馬昱撲入了汴壼懷裡,兩行清淚再度滑落上臉龐,她的美目中,現出了一絲不捨,也現出了一絲欣慰,司馬昱終生有託,她的心願已了,她明白,是時候離開了,一幕幕的往事也不自覺的躍上了心頭。
從懵懂少女時代的單純快樂,再到嫁給勃海田氏,這是她改變一生命運的一次婚姻,正是由於田氏,鄭阿春入了天師道,後來田氏莫名暴斃,又結識了師君劉琨,當時為劉琨的風采與名氣吸引,寡居的她,很自然的委身相許,成為劉琨的秘密情人,僅僅渡過了不到一年的恩愛時光,劉琨便安排她嫁給剛死了正室的司馬睿,為了愛,也為了信念,鄭阿春義無反顧的應了下來,之後,則是真正的噩夢開始,她成了劉琨的一顆棋子。
仿如天長地久,也仿如一剎那,鄭阿春迅速回過了神,一個念頭控制不住的湧現出來,假如能夠重來一次,自已還會入天師道嗎?這個毀了自已一生的道派?
僅略一遲疑,鄭阿春就堅定的給出了答案,不!絕不!天師道的興衰成敗與自已何干?自已並不想成仙得道,而是想做一個人,一個真實的人!
然而,這臨終前的醒悟來的太遲,滴血認親的結果不容置疑,一瞬間,鄭阿春竟產生了種揭穿劉琨虛偽面目的想法,但劉琨立刻就看破了她的心思,目中兩道精光驟然暴射,彷彿在告訴她:你該去了,若敢橫生節枝,縱有汴壼那老傢伙護著,祖昱也必死無疑!
鄭阿春不由一個激凌,她意識到,自已不可能給劉琨帶來麻煩,換句話說,只要一張口,將會被擊殺當場,還要搭上祖昱的性命!
鄭阿春唯一能做的,只是看了劉琨一眼,這一眼中,滿滿的全是憤恨!既恨這個毀了自已一生的男人,也恨自已當初的鬼迷心竅,隨後微閉上雙目,從髮髻間緩緩撥下金釵,深深吸了口氣,猛的刺向自已的咽喉!
“嗤!”的一聲輕響,一篷血花濺出,鄭阿春軟軟倒下,死在了本昊殿中公卿權貴們的眼前,死狀尤為慘烈,其實,她本可以往內殿,掛上三尺白綾默默離開,但她要當著劉琨面死,讓他明白,自已是因何而亡,但願他能有點人性,所以,鄭阿春在魂飛魄散的那一剎那,運足餘力睜開眼睛,盯著劉琨,瞪的滾圓!
殿內的權貴們,心裡都不是個滋味,就連陸曄的目中,也是現出了不忍之色,他們都清楚,鄭阿春、祖約、祖昱,這一家三口只是個犧牲品罷了,他們落入了劉琨的圈套而無力掙脫。
然而,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合情合理,令人挑不出劉琨的不是,同時也造成了一個千古未有的奇象,一個王朝,由於宗室斷絕,江山不得不落入外姓手裡,使得劉琨避免了篡逆的惡名,將來的史書上,楚將是堂堂正正的楚,而不是僭楚!
司馬氏要麼被殺、要麼貶姓為馬,晉室不亡,還能如何?當真是好心計,好圖謀啊,所有人都是脊背生寒,一絲恐懼油然而生!
或許是這片刻的寧靜形成的強烈反差,也或許是出於母子間的心靈感應,司馬昱突然轉身,正見他的母親倒在了血泊當中,儘管他只有七歲,卻一瞬間判斷出,他的母親永遠離開了他!
“阿母!”司馬昱猛撲上前,伏上鄭阿春的屍身!
“嗚嗚嗚~~阿母,你不要走,你快回來,昱兒想你。。。。”司馬昱摟著鄭阿春那仍是向外泛出鮮血的脖子放聲大哭,並使盡全身力氣搖晃著他的母親,希望能喚醒鄭阿春,只是,他能喚醒嗎?
諾大的本昊殿內,唯有哭喊聲,圍坐在兩側的公卿權貴們有的眼圈微微泛紅,有的以袖掩面,不忍卒睹,只有極個別的,現出了不耐或是厭煩之色,這其中,就包括劉琨。
造成這一場悲劇的最直接原因,則來源於那令人深信不疑的滴血認親,假如鄭阿春知道滴血認親並不可靠,她還會不會一心赴死呢?假如劉琨也清楚滴血認親的真相,他還會不會布上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