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德男忽地輕嘆,“你這麼做不好,你阿兄一定不會接受的。”她玩著他坎肩上的銅釦,說出自個兒想法。這關乎尊嚴,既是草原上的勇士,肯定沒辦法接受這種近乎施捨的贈予。
他微微一怔,嘆了口氣。“是,我做得不好,我該明白阿兄的脾氣的。”她一個小姑娘都想像得到,為什麼他竟然忽略了?還是,他當時急著躲開,根本不願多作思索?
“他以為我在可憐他,更不屑這樣的讓渡,我從沒想過會和他鬧得那麼僵,吉娜親親哭著勸他,他不理,一氣之下竟帶著阿蒙娜憤然離開蒙區。”
“阿蒙娜便是你阿嫂嗎?”
“嗯……”都決定對她坦然相告,他頭一甩,直截了當地道:“她是我阿嫂,也是我曾經愛過的姑娘。”
嗄?!
這一次,他阻擋不了她抬頭,那對眸子定定地望著他的五官,來回地穿梭試探,想確定他方才所說到底是真是假。
“你愛上你、你阿嫂?”她的聲音沙啞乾澀。
二姐夫說的是真的,他喜歡過一個草原姑娘,後來那姑娘被人捷足先登,他就失意至今。
“你、你怎麼可以喜歡她?!怎麼可以?!”忽地,她往他胸口搥了一拳。
不只阿蒙娜,他誰都不準喜歡,想到摔跤賽那群為他獻上彩帶的姑娘,她心裡就難過,頓時,真覺得不舒服到了極點。
齊吾爾沒料及她的反應竟會如此劇烈,任由她搥打,同時痛苦地道:“阿男,你聽我說,我、我是喜愛阿蒙娜,但是當她決定嫁給我阿兄,成為我的阿嫂後,我就不能再用男女之間的感情愛她了。”
“那有什麼差別,你總之是心裡有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她揉著眼,用力吸吸鼻子。不哭,沒什麼好哭的……可是她就是想哭……
“我可以避開,可以壓抑,她和我阿兄是草原上最相配的一對,蘇哈伊勇敢果斷,溫柔多情,不像我心機深沉,你不是說過……說我腸子九彎八十拐,硬比別人多出六十二拐?你說得對,形容得真對。”他點點頭,嘴角自嘲笑著,沒察覺到之前將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的那種感覺,已完全消散退開。
銀光映著她的臉龐,他伸出手指輕觸她的眼角,她撇開頭,那指上仍沾染了溼意,他不禁嘆息,“你怎地又哭了?”
她倔強地抿著唇,“我沒有。”明地睜眼說瞎話。
“阿男……”
“你要告訴我的秘密就是這個嗎?說你愛上阿蒙娜,心裡只有她,一輩子忘不了她,永遠永遠不能再接受另一段感情,這就是你的秘密。”這個秘密也夠傷人了,但,痛一痛也好,在自己對他表白之前,就已經知道要承擔如此的風險,說清楚反倒好。
齊吾爾怔然,很快地抓回神志,急急又說:“不是。我喜愛阿蒙娜不是秘密,草原上許多人都知道。”
她咬著唇,自他懷中坐直身子。她絕非氣量狹小的姑娘,且他說了好幾回他喜愛那個姑娘,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落落大方,她聽在耳裡,方寸緊縮再緊縮,竟是生出怨懟。
不、不!她是四海竇五,是九江父老們口中的銀槍小紅妝,是豪氣開闊的江湖兒女,凡事要提得起放得下,輸就輸了,何需留連。
“那麼,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你說吧……”
雙臂中空蕩蕩的,他喜歡方才相擁的溫暖,卻不敢貿然侵犯她。此一時刻,終於發覺體內那頭嗥叫的獸不見了,他的情慾仍在,卻是由心控制。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毒蛇咒,是否仍在他體內?
捺下疑慮,他凝視她,低啞的嗓音緩緩述說從前。
“我在那年春末離家,後來阿兄帶著阿蒙娜也離開了,但我們卻在戈壁再過去的荒漠上相遇。我要他回去,他不肯,說他不要人家施捨的東西,那族長的位子我要就拿去,他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我想他是在跟我賭氣,也在跟吉娜親親賭氣,索性連蒙族人都不願當了。”他頓住,捏了捏眉心,神情憂傷。
竇德男沒有說話,只抿著唇靜靜等著他。
“爭執的那晚,他發怒地揍了我幾拳,阿蒙娜邊哭邊喊要我快快走開,我勸不動他,反倒又惹他生氣,深知這場手足之情真要斷了。我騎著馬在月夜下狂奔,跑了好久好久,那是我第一次流淚。”
她心一動,微微抽痛,雙眸忍不住瞄向他。
“之後,我跌下馬背,好像睡著,又好像是昏厥,我聽到女子十分溫柔的笑聲,等我睜開眼來,發覺自己躺在氈房裡,蘇哈伊和阿蒙娜也在裡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