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這等買賣每年都要走好多次,往往是前腳進了門後腳就要押著貨繼續走,每年的收入自然也是不少。清軍南下以來,對於民間的破壞甚大,民生凋敝以至於他們的貨品出售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這些年下來,進貨、僱工、損耗、賄賂,利潤僅僅夠養活一家老小,於生意上也不過是苦熬罷了。
一年多以前,浙西烽煙再起,最開始的時候影響頗為巨大,很多走衢州的商人都改道他處了,他家僅僅是勉力支撐而已。所幸待到明軍收復衢州府城後,官府和民間收購量陡然增大。他家中一向走的貨中,油漆可以用在軍用,墨也是讀書行文必不可少的,近水樓臺先得月,生意上反倒是一下子遠超往昔了起來。
生意好做了,就更要守信諾,老輩兒上傳下來的道理擺在這兒了,哪怕如今正值酷暑,押送貨物也絕不能耽擱。
一路行來,王孚的腦海中始終是上一次去開化縣城時,當地百姓換了漢家的衣冠,也開始重新蓄髮的樣子。信譽是祖宗傳下來的,作為子孫要維護好的,衣冠難道就不是嗎?
“哎,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浙江王師才能光復徽州,每次頂著這麼個老鼠尾巴走在開化都覺得把祖宗的臉都丟光了。”
浮想聯翩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良久之後,夥計中帶隊的方老爹才湊了過來。
“少東家,馬上就到那些綠營兵的卡子了。”
方老爹是他爹當年押貨時的老夥計,老實本分,於這大小道路也是十分熟稔。綠營的卡子說是防賊的,其實運什麼,大多也不會管,只要給了銀子就能過去,跟買路錢差不多。
“我這就過去。”
卡子邊上坐在遮陽的棚子下面的那個小軍官,王孚倒是認識,走過幾次貨,都是從他手底下過去的。貪財是實話,不過這廝只要給了銀子就好說話,幾次往還,倒也頗為熟悉。見了是那軍官,王孚三步並作兩步,連忙過去客氣兩句。
“董將軍。”將軍二字,這麼個連把總都沒到的小軍官遠遠湊不上的,不過行商在路,說話客氣些總沒有壞處不是。
“喲,這不是王少東家嗎。”
“少東家不敢,小本生意,帶著街坊鄰里的混口飯吃罷了。”
“王少東家客氣了,這回又是走什麼貨啊?”
“一點兒墨和油漆,一個老主顧上次訂的。”說著,王孚便不動聲色的將早已準備好的銀子塞進了那個軍官的手裡。
“哦。”接了銀子,那軍官卻並未如往常那般笑罵著指使那些士卒放開道路,反倒是走了過來,露出了那一口的黃牙。“墨不提,這油漆可是製造軍器不可少的東西啊。”
每次都是這一錠銀子,難道這廝是嫌少了?
王孚知道,這種卡子,損失些銀錢還是一回事,若是論了個通匪的罪名,那可就是殺頭的大事了。
打小就跟著家人做買賣,王孚面上不動聲色,又掏出了一錠銀子,塞進了那軍官的手裡。
“這不合規矩吧?”
“大熱天的,董將軍帶著弟兄們護衛鄉里,理所應當,理所應當。”
看了看王孚,那軍官輕咳了一聲,邊上計程車卒便去指揮放開卡子。“王少東家,大家都是熟人了,你老哥也一向夠意思,我今天就多說兩句。”
“您說。”
“咱們跟著胡大帥馬上就要去江西那邊了,經標左鎮的差遣,洪老經略跟前辦事。接防的那幫河南佬已經到府城了,換防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今天我開了卡子放你過去了,回來時可小心著點兒,撞上了那幫河南佬可沒你的好!”
換防的事情王孚多少聽了些風聲,據說是胡茂禎升遷為提督了,那些本地的大商賈還捏著鼻子湊了些銀子送上去孝敬,以期日後能有個關照。
原打算恭喜一下討個喜的,可是這個軍官的口氣好像不太對勁兒,王孚連忙又掏了一錠銀子出來商人,低買高賣,資訊是最重要的不過的,商業資訊如此,軍事、政治資訊更是如此。至於辦法,大商人有大商人的辦法,他們這樣的小商人也有小商人的辦法。
“先恭喜胡大帥,恭喜董將軍了。只是在下這每天光知道跑了,有啥訊息,您再給說說。”
“王少東家就是客氣,那我就說說。”王家的商隊已經到過去了一小半,這個軍官卻連看也不看一眼。“洪老經略有令,以後去明軍那邊的商路不許走了,敢過去就直接宰了,還要掛到城頭上示眾。咱胡大帥久在徽州,知道徽州這地面貧瘠,老百姓都不容易,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那些河南佬可不一樣,都是受了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