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總訓練官此前是軍訓司的主事,牛首山大營啟動才調過來的。丁俊傑知道,這位公事房坐久了的文職軍官從前在大蘭山上的時候是南塘營的一個火器隊隊長,以槍法如神聞名軍中,曾經在陳文面前以一把鳥銃擊斃了遠處圍牆上的一支飛鳥,很是有名。不過也許是坐公事房太久了,官僚氣太重,動不動就要集合全軍講話,實在是讓他們這些士卒厭煩得緊。
“大蘭山時候的隊長,我爹活著時候的那個隊長,現在已經是臭名昭著的大漢奸了。這麼一比的話,這位總訓練官好像就沒有那麼討人厭了。”
想到這裡,丁俊傑便集中了精神去聽那總訓練官的訓話,前面還是平日裡的那些官話,實在沒有什麼營養可言,不過說到了最後,一句“齊王殿下明天會專程趕來視察訓練進度”的話語說出,臺下登時便是嗡的一片震驚響起。
“齊王殿下啊!”
丁俊傑很清楚,陳文自起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更兼分地授田,厚養軍士,在軍中的威信無以復加,甚至他們平日裡休息的時候,也曾討論過會否更進一步的可能,結果更是全員贊同。
軍中如此,他這一隊計程車卒裡也很有幾個是以著知識青年身份從軍的民戶,而非他這樣的軍戶子弟。在民間,陳文嚴肅吏治、厲行新政,尤其是前不久還大力打擊了害民的江浙奸商、劣紳,民心歸附,亦是早有天下之望。
此時此刻,一旦聽說了陳文要來視察,臺下的將士們便是興奮不已,哪怕此番視察也並非是初次前來,也一樣是免不了如此一番,便是拿總訓練官也是稍等了片刻才勒令大軍肅靜,給足了他們宣洩的空間。
“瞧瞧你們剛才的樣子,還有點兒樣子沒有?你們是武人,是咱們江浙王師的一員,就要有王師的樣子,上司講話,嘰嘰喳喳個沒完,便是大帥看了也要撓頭,實在給咱們牛首山訓練大營丟了顏面。”
呵斥一番,總訓練官繼而大聲言道:“明日大帥前來視察,爾等照舊操練,拿出平日裡的精氣神來,讓大帥瞧瞧咱們這大半年來的訓練成果。”
“卑職遵命!”
山崩一般的齊聲回答,隨後總訓練官便下達瞭解散的命令。不過,解散歸解散,他們也是要回到宿舍,稍加洗漱一番,吃了晚飯之後才會正式解散。在此之前,雖不在訓練之中,但卻依舊要有著軍中的秩序,這可不只是在訓練營如此,便是到了軍中亦是如此。
列隊離開了訓練區,直到進入了本隊宿舍的大門,興奮才再度得以宣洩。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無非是齊王殿下如何如何,他們的父兄當年在追隨陳文的就是,就連那幾個民戶出身的袍澤也有一個發表過其人扒著門縫親眼看過陳文破城時砍殺清軍的英姿。
對此,丁俊傑也是興奮不已,他的父親是最早的那批南塘營老兵的事情,大半年的時間,隊裡面都很清楚,他更是對此引以為傲。不過,這群人中總有一個沉默的,平日裡少言寡語也就罷了,今番丁俊傑明明看到了那份興奮,可是很快卻又化作了一聲嘆息,繼續保持沉默,實在讓他感到很是詫異。
“牛兄弟,怎麼了?”
“沒,沒事。”
與他同樣來自於金華新兵訓練營,但是丁俊傑卻從未見過的牛忠還是平日裡那般,別人問什麼,只要不是軍令所指,便從來都是躲躲閃閃,不願與人交流。
這個平日裡被大夥私下稱之為啞巴的年輕人有著健壯的體格,面相上也甚是憨厚,丁俊傑第一眼看到他,便彷彿是見到了一個熟識那般,說不出的親切,平日裡除了臨時隊官黃成銘以外,也就是他願意與這個八竿子打不出個屁的袍澤多說兩句。
“牛老哥,你這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我,我……”
牛忠來回來去的幾個我字,最後卻還是化作了一聲嘆息。眼見如此,丁俊傑也知強人所難實在不好,便熄了心思。可是此番不同於平日裡,牛忠卻一把拽住了丁俊傑的胳膊,將他從不願道出的身世傾訴了出來。
“丁兄弟,我知道你一直很奇怪,為什麼同在金華新兵訓練營你卻沒有見過我。今天我便說明白了吧,我是在金華新兵訓練營接受的初級訓練,但是我娘很快就託了我爹在世時的袍澤的關係安排到了義烏縣的駐軍。”
在世的時候,聽到這話,丁俊傑立刻就明白了他為什麼會與牛忠如此親厚,原來他們是有著同樣的身世經歷的他們的父親都是戰死沙場。可是,當牛忠將後面的話說完,他卻登時便愣在了當場。
“我爹當年與丁叔父一樣,都是在大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