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德為儀範。不料竟出衣冠禽獸,如任維初之輩,生員愧色,宗師無光,遂往文廟以哭之……”
烏雲壓頂的蘇州文廟前,金聖嘆將寫就的哭廟檄文張貼在文廟大門之上,連同著同來的一百多個蘇州本地士人齊聲大哭,痛斥著清廷任命的吳縣新任知縣任維初一面以嚴刑催交賦稅,杖斃一人,一面大舉盜賣官米,中飽私囊的累累惡行。
然而,哭廟並沒有得到官府的妥協,素有朱白地之稱的江蘇巡撫朱國治當場便逮捕了倪用賓在內的五個士人。
接下來,朱國治又先後逮捕了包括金聖嘆在內的十數名參與哭廟的蘇州士人。而後更是以冠以“搖動人心倡亂,殊於國法”之罪將倪用賓、沈琅、顧偉業、張韓、束獻琪、丁觀生、朱時若、朱章培、周江、徐、葉琪、薛爾張、姚剛、丁子偉、金聖嘆、王仲儒、唐堯治、馮郅等十八人被判死罪。
“割頭,痛事也;飲酒,快事也。割頭而先飲酒,痛快痛快!”
刑場上,金聖嘆泰然自若,向監斬官索酒暢飲,談笑間慷慨赴死。劊子手的大刀落下,金聖嘆閉上了眼睛,待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機桶噴射出的水柱撲面而來。
金聖嘆傲然矗立,引起了救火隊員們的注意,幾臺機桶對準了他徑直噴來,竟直接將他噴倒在了地上。
再起身,金聖嘆卻並沒有繼續站在那裡彰顯士人傲骨,而是滿足的嘆了口氣,轉過身,甩了甩衣袖上的水,從容不迫的向遠處走去。眼見於此,平日裡相熟的倪用賓等人也連忙追了過去今天的金聖嘆與平日裡截然不同,實在有些讓人擔心他的精神狀況。
“聖嘆?”
倪用賓試探性的問道,金聖嘆回過頭,看著他,慨然一笑道:“吾沒事,無需擔憂。”
“那今天的事情?”
“無需再摻和了,遜翁他們願意折騰,就讓他們自己去吧。不過不得不說,今天來此,是吾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此番離去,亦是吾此生最正確的選擇。”說到此處,金聖嘆慨然一笑:“吾等已經活在了一個新的時代,若是錯過了,只怕連後悔的地方都沒有了。”
說罷,金聖嘆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即長身而去。對於金聖嘆,倪用賓等人雖是面面相覷,但也沒在多說些什麼,只得目送著金聖嘆遠去。金聖嘆其人除了點評文學作品,在江南士紳中更具盛名的還是扶乩降靈,不只是多得如錢謙益在內的著名士紳盛讚,乩降才女葉小鸞,更是江南士人中盛傳的佳話。這等人,實在不可以用常理來揣度。
金聖嘆消失在圍觀百姓的人群之中,倪用賓回頭再看去,卻是機桶已經停止了噴水。那位蘇松常鎮四府巡撫大步向前,喝令僅存的那十來個士紳自行離去,否則的話,便要革除他們的功名。
對此,廣場上所剩無幾計程車紳們也沒有讓他多在冷風裡吹上一會兒,聞言之後,互相對視了一番,便化作鳥獸散,剩下的只有廣場上的一片水漬以及幾十只跑丟了的鞋子和那塊已然被踩爛了的神主牌。
………………
歷史上,順治十八年,清廷在剷除了永曆朝廷、確定了鄭成功的福建明軍暫且無法對江南進行大規模的反攻作戰之後,便製造了包括通海案、哭廟案、江南奏銷案、莊氏明史案等一系列大案,藉以打擊江南士紳和緩解巨大的財政壓力。
這一系列大案之中,清廷對江南士紳大肆屠戮,並且革除了一大批江南士紳的功名。自此之後,隨著儒家士人階級勢力最為強勁的江南士紳蟄伏於清廷的淫威之下,輔以君臣之義取代夷夏之防的廣泛宣傳和洗腦,以及八股取士牽制思想的完善化,尤其是再加上那些臭名昭著的文字獄,有清一朝,儒家士人也徹底變成了異族統治者治下的奴才。
“一個國家,知識階層如果徹底變成了統治者的奴才的話,那麼這個國家的創造能力就會大打折扣,其潛力也會大為降低。這樣的國家,是不會有前途可言的。”
蘇州罷市、哭廟的一系列報告送抵,陳文細細的看過了報告,發出瞭如許的感嘆。
“奴才?”
陳文的話很突然,也有些莫名其妙,周嶽穎聽來,自是無法理解其中的所指。眼見於此,陳文嘆了口氣,繼而對周嶽穎說道:“如果這個世上沒有我,如果大明被韃子徹底滅國,那麼士人就只有給韃子做奴才這一條活路了,因為韃子要的只是奴才,不需要擁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
聽到這話,峨眉輕蹙,周嶽穎隨即釋然,繼而問道:“夫君所要的那個新時代,是不需要的奴才的,是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