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羞愧不已,站起身來,衝著魏德做了個長揖,道:“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這裡給立名兄賠罪了!”
魏德沒想到曹顒會直言捅破窗戶紙,也沒想到到曹頌會躬身認錯。他忙站起身來,從座位上避開,道:“實不敢當,總兵大人快請起
曹頌卻不容他避讓,仍是對著他做了個長樨,才直起腰身,訕訕道:“在京城看慣了大家耍心眼,都讓人蒙了心竅,瞅著誰都不像好人了!”魏德倒是不好說什麼,曹顒問了幾句江寧舊事,氣氛才漸漸緩和起來。等魏德走後,曹頌搓著手,對曹顒道:“大哥,我說錯話,得罪人了。
曹顒嘆了口氣,道:“以後再說話,還是三思,不要不留餘地。魏德是君子,話說開了也就罷了;若真是個有謀算的,被當眾揭破,還不知心裡會怎麼嫉恨!與人交往,坦蕩君子,固然值得尊敬;無恥小人,也難免碰到,即便看不過眼,也要應酬。古往今來,多少君子倒在小人的攻訐下。若是你覺得受不了,還不若趕緊上折致仕,以免身受其禍,讓我們跟著糟心。”
曹頌羞愧不已,低著頭道:“是弟弟猖狂了,只想著在大哥的地盤上,又喝了幾盅酒,言語就放肆了……往後長了教訓,再也不敢……”
驛站,魏德房間。
見文傑提著大包小包回來,魏德目瞪口呆。
“都是世叔母預備的,這是給叔祖母的人參同靈芝,這是給嬸孃預備的首飾同科子,這是送叔叔的硯臺,送堂兄的兩盒湖筆,給兩位妹妹的荷包……”文傑小聲說著。圖族叔是先回來的,曹顒夫婦便吩咐他將這些見面禮拿回來。
不是他自專,沒有問過族叔之意就受了禮;而是身為晚輩,他只能聽吩咐,也沒有多嘴的餘地。
況且,他也曉得,曹顒夫婦準備得這麼妥當,還是因他的緣故;他要是推三阻四,倒顯得不知好歹。
魏德看著這些東西,半響方擺擺手,道:“知道了,不早了,你也早點安置去吧……”等到文傑退下,魏德在炕上,卻是輾轉難眠。
自己真的那麼坦蕩麼?在聽說新總督便是與侄兒家有舊的曹顒,他沒有過竊喜與期望麼?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秘折
曹顒給他預備的是十萬兩銀票,省得他手上不夠開銷;初瑜這邊,則是一套鑲珍珠的頭面,一套寶石首飾,還有四塊上好的料子,這是給跟隨曹頌南下的紫蘭預備的,既充了年禮,也好給紫蘭撐撐門面
靜惠孕期才三月,等到生產,再到嬰孩大些,能經得住長途跋涉,要一、兩年的功夫。這在之前,紫蘭作為總兵府女眷,少不得也要往來應酬。
除了給曹頌與紫蘭備下的東西,給李衛夫婦也預備了一份,由吳茂帶人跟著曹頌同去,算是送李衛的程儀。
等到臘月初一這日,總督府升衙,曹顒見過了來輪班的大小官吏。
早在康熙…朝時,只有皇上恩典的地方臣子,才有秘折專奏之權。
到了雍正朝,這個秘折專奏之權,好像也沒那麼值錢。
曹顒手上,就有兩個宮裡賜下的帶鎖的檀木盒子。只是之前還沒有秘情可陳奏,他便依例,每隔三日上一次請安摺子。
摺子裡,除了恭請聖安這些,就是他日常處理的政務見聞。
要說這一個月的成就,就是清點出各府縣可墾荒田畝、山蕩、窪地兩千五百六十三頃四十五畝又奇。按照常例,這些新開墾的荒田,多是就地發賣,賣地之資,三成收歸國庫,七成歸地方。
曹顒請旨,將這些新田歸入官田,由地方貧農耕種,所種植苞谷與番薯,用來充社倉,以備荒年。
如此一來,就損了直隸上下官員的利益。可曹顒並不擔心,因為他是直隸總督,是利益鏈中獲益最大的一個。在外人看來,是他舍了利益去謀求皇上恩寵。其實,他是想著“開源”、“節流”二字。
不管是練兵,還是疏通河道,都是花銀子的差事。他要是湊不齊銀子,一切都是空談。
二千多頃新地,良田只佔兩、三成,剩下多為山蕩與窪地,加上官賣時貓膩多,並沒有換幾個銀子;留著充作官田,卻能供給幾處社倉。待到荒年,直接賑濟米糧,而不是銀子,官府少一份支出,百姓少一成盤剝。至於官員損失的那部分收益,曹顒並不急。他既想要增加藩庫收入,往後還少不得同下邊的官員打交道。也不會有不開眼的,這個時候來挑戰總督的威懾力。
今年,可是“耗羨歸公”的第一年,也是發放“養廉銀”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