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格格聽了,眼淚又下來。
方種公供職怡親王府,並不是秘密。
誰都知道,怡親王府嫡長子先天不足,這幾年全靠有神醫之稱的方種公調理。這兩年,也有去怡親王府求醫的,方種公卻是見也不見。
在京城這些年,他算曉得,京城水深,就算是治病救人,也能引起滔天禍事。
十三阿哥雖貴為王爺,卻也不好強逼方種公出診。畢竟方種公願留在王府照料十三阿哥的嫡長子,還是看在曹顒的情分上。
年熙病倒後,七格格也曾過怡親王府,求見十三阿哥與十三福晉,懇求延醫之事,最後還是失望而歸。
現下,太醫院裡的老太醫,已經悄悄透出話來,叫七格格預備後事,省得到時倉促。瞧著他的意思,年熙怕是熬不到冬天。
雖說七格格怕年老太爺受不住,使人瞞著,可老人家到底看出端倪,便叫孫媳婦來求曹家。
若不是他有些中風,半拉身子發麻,他都要親自來曹家。
連十三阿哥與十三福晉都不敢冒險,初瑜又怎麼會大包大攬。只是她嘴上沒有應承下來
心裡卻是想著,等丈夫回來,還是好好與之商量商量,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守寡。
她是過來人,自是看出七妹妹眉心未散,走路內閉,還是處子之身。
要是擱在早年,宗室格格改嫁並不算稀罕事,自打先帝尊儒崇禮,越來越看重女子貞潔,宗室中的格格也不能倖免。
七格格雖能察覺出長姐的善意,可畢竟不是她肚子裡的知蟲。
見她再三推脫,沒有一句準話,七格格心中已經絕望。
她沒有久留,告辭離去。
初瑜親自送她到二門,而後回到屋裡,還糾結到底有沒有兩全之策,既能讓方種公露面,又不會擔責任,累及曹家。
卻是隻安得頭疼,不是易於之事”
離開曹園的七格格,既沒有去隔壁的淳王府花園,也沒有回城,而是使人將馬車停在曹園路口。
方才她初到曹園時,聽初瑜提了一次,曹顒進暢春園陛見去了。午後方回。
雖說她與年熙相差十來歲,成親半年,做得又是掛名夫妻,可是她也曉得,自己出嫁後安身立足的根本,不是王府孃家,而是那個身子孱弱的男人。
如今年熙垂危,但凡有一線生機,她這個做妻子的都不能放棄。
她還是襁褓之中時,長姐便嫁入曹家。她從小聽著姐姐、姐夫的恩愛佳話長大的,又聽幾個哥哥說大姐夫是厚道義氣之人,既然姐姐那裡求不動,她就只能厚顏等著求大姐夫。
時值五月,暑熱漸顯。
七格格坐在馬車中,等了一個多時辰。直等的香汗淋漓,才等到曹顒從暢春園回來,忙吩咐人攔馬。
等到曹顒勒住馬韁,七格格已經從馬車裡下來。
曹顒只覺得眼熟,剛想著是哪個,就見七格格已經拜了下來”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姨妹(下)
“請大姐夫安!七格格不等曹顒下馬,便凡經上前兩步,插蠟似的行了蹲禮。
曹顒聽了稱呼,仔細看了兩眼,才發現馬車下來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小姨子。
旗人家女兒雖說也嬌養,卻不像漢家女孩兒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七格格早年也曾隨七福晉,到過曹家的;曹顒逢年過節帶著妻子去淳王府,也見過七格格。
兩人不算相熟,卻也不算陌生。只是七格格如今換了婦人裝扮,面上又不復過去的天真爛漫,曹顒一時沒有認出來。
“是七妹,這是過來給福晉請安?”曹顒下馬,遠眺了下淳王府園子,問道。
七格格搖搖頭,道:“我沒回王府園子,是專程來求姐姐、姐夫來的。”
她雖是婦人裝扮,面容嬌嫩,稚氣尚存,加上紅腫的眼睛,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一不小小心眼淚就要噴湧而出。
說也奇怪,單獨看她長相,與初瑜只有三分相似。可這言行舉止,卻是像極了少年時的初瑜。
曹顒見狀,都不免心中腹誹。七福晉將兩個庶女教養的這些柔順,想來也知道“以柔克剛”的道理,為何自己卻不肯低頭,與七阿哥“相敬如冰”至今。
心中想著,他面上卻是不顯,只是有些詫異。看著眼前馬車的方向,明明是回城的方向,不知是什麼緣故。
“有什麼話,到園子裡再說。
大熱天的,也沒有在馬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