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伊也知足些。就說那些正牌子出身的進士,花甲之年,任知縣的也不稀奇,爺如今也是椅三十的人,當差十幾年,連個奉恩將軍都沒混上,也沒抱怨……”
一句話說得曹顒與伊都立都笑了。
伊都立也不是掃興之人,撂下酒杯,早先的懊忸已經煙消雲散……內院裡,福彭陪著寶雅在水榭說話,阿爾斯楞也坐在福彭下,肅手作陪。
少一時,就見初瑜親自過來詳詢。
福彭與阿爾斯楞兩個見狀,都從座位上起身。
與福彭同來的弘明既走了,那是不是就留福彭與阿爾斯楞在水榭這邊用席。大家夥兒都是至親,自然是便宜些好。
寶雅巴不得同侄子多待一會兒,自然是點頭不已,只說‘請初瑜不用費’初瑜還有女客要陪,說了兩句,便過去陪客了。
說起來,福彭是康熙四十七年六月二十六生的,生日同曹顒差不了幾日。
寶雅這做姑姑的,自然也上心,親手預備的衣服鞋襪。都是用內造最好的料子,選得也是最袼人的寶藍色。
到底是做母親多年,如今她的針線雖不算出色,跟那些針線上人沒法比,但是總算也不露針腳,勉強能見人了。
福彭今日穿得這身衣裳,就是前幾日寶雅使人送進行宮的。袖子有些長,已經用針腳綴上。
寶雅見侄兒有心,心裡也歡喜……
不說寶雅同福澎兩個骨肉團圓,就說這弘明從曹宅出來,飢腸轆轆地回行宮。
所謂去四阿哥府上請安,不過是託辭。因十四阿哥與四阿哥不親,弘明對那位嫡親的伯父,也都避而遠之。
回到行宮,下人擺上膳食,弘明卻憋了一肚子火,胡亂對付了兩口,就撂下筷子。
他是不知是怪曹顒的“怠慢”,還是怪伊都立的不知趣,還是怪十六阿哥的自在逍遙。
這皇室之中,母以子貴、子以母貴。
像十六阿哥這樣母族低微的皇子,就該像七阿哥、十二阿哥那樣安份做人;但是十六阿哥這些年來最得皇上的寵。
又因他不爭大位,為人圓滑,同諸位皇子關係也親近。
弘明卻忘了,他是嫡子不假,卻不是嫡孫,身份並不比十六阿哥高貴。
他瞧不起十六阿哥,覺得王嬪出身低,是江南幾位織造早年“進貢”的漢女,卻忘了他親祖母包衣出身,小選進宮,也不是什麼好出身。
想著在曹宅的灰頭土臉,弘明就憤憤不已。
他眯了眯眼睛,喚來一人,低聲詢問兩句,隨後起身,往御前去了。
近日天氣睛好,康熙喜日飯後,都要在海子邊遛彎兒。
祖孫兩個“不期而遇”,康熙少不得喚過這個孫子,聊上幾句。
弘明雖十七,但是還在上書房,沒有出來當差,所以也曉得避諱,決口不提政務,只是說些家常。
看著孫子有心奉承,康熙面上溫煦,心裡並不痛快。
做了六十來年皇帝,他自然是火眼金晶,弘明那點小聰明,還不入康熙的眼。
弘明負氣而來,就是想給十六阿哥與曹顒上點兒眼藥的。他也瞧出來了,曹顒“膽小如鼠”,並不是有魄力之人。
明面上,是不站隊、不結黨,要承繼曹家傳統,做“純臣”;實際上,是怕受了特別的牽連,避而遠之。
想著曹顒對自己的疏離,弘明就覺得噁心。
下賤包衣,只因借了父祖的光,娶了皇孫格格,襲了伯爵,就當自己幾斤幾兩。
他心中雖將曹顒與十六阿哥都蔑視上,但是因時康熙的畏懼,使得他不敢帶出譏諷出來,只是將話題轉到熱河最近流行的‘菸嘴兒’上。
“怪不得十六叔倚重曹額駙,曹額駙這‘招財童子’”
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九百一十章 幸園(上)
…天色幽暗。接著便是溫度驟降,曹顒直覺得胳膊上,瞬間發涼。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原本在院子中,拿著琉璃瓦觀看日食的幾個司官,也都帶了幾分惶恐回到廳上。就連醉意朦朧的伊都立,酒也醒了不少,扶著個相熟的內務府司官,走到曹顒身邊。
幽暗與寂靜,讓時間變得漫長,實際上也就一轉眼的功夫,就開始生光。
前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日食已經完了,仍是陽光普照,烈日驕陽。
眾人如大夢初醒般,不管心裡如何想得,臉上都是鎮定得很,同曹顒告辭離去。
只有略顯急促的腳步,流露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