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他的豁達。同為讀書人,蔣堅沒有功利之心。
不僅如初,三十多歲的男人茹素、禁慾,比和尚還像和尚。
想到這個,他又想起智然來。
父親曉得智然的身世後,會是什麼心情面對這個兒子?今日召見李氏的康熙,又是什麼心情?
康熙的心情有些亂,雖說他故作尋常,但是魏珠侍立在旁,還是看出來。
坐在小凳子,拿著御筆,代康熙硃批的張廷玉也瞧出來了。今日康熙老愛跑神,剛批完的摺子就忘,開口又問張廷玉。
沒過半盞差的功夫,就見康熙詢問什麼時辰。張廷玉不明所以。只曉得後宮正在大選。不過,以皇上的年紀,當不至再冊新嬪妃。
魏珠卻是通透,曉得今兒是曹家李氏夫人進宮“請安”的日子。
少一時,康熙將摺子都看得差不多了,擺擺手叫張廷玉跪安。康熙從炕上起身,眯著眼睛,又望向炕桌上的八寶座鐘。
已經是巳初二刻(上午九點半),康熙沉默半晌,道:“擺駕!”
外頭,早有輦車候著。康熙升輦,往王嬪所在長春宮行進。
王嬪雖不是妃位。但是受寵多年,早在正式冊嬪前,就住在長春宮。只是早先規矩所致,沒有資格住在正殿,就住在後殿;冊嬪後,移到正殿。
除了她之外,這前後配殿還安置著兩個貴人,兩個答應。
王嬪的日子,過得倒是滋潤。
三十年多年聖寵不斷。這幾日更因“生病”的緣故,得了不少賞賜。
雖說她出身低,又因漢人的身份不能躍居高位,但是就憑著這幾十年不斷的聖寵,使得執掌後宮的德宜二妃,也對她有所顧忌。
還好她性子糯,為人恭順謙卑,並不參合宮裡的是非,這些年也算養尊處優。
今日,她坐在炕邊。拉著李氏的手,眼角淚珠閃現。
無它,這表姊妹兩個,正說起早年的李家故事,都有些唏噓感懷。
對於這新露出的“母女”關係,她們雖心知肚明,但是隻有尷尬的,絲毫察覺不出歡喜。只到提起少年往事,才將這尷尬抹去。
李氏看著王嬪,心中是酸澀的,這個人是同她一起長大的表妹,是她最為交好的閨中密友。進京這些年,雖說進宮的次數有限,但是兩人關係卻是越發緊密。如今,這叫什麼事兒?
王嬪想得更多。李氏雖不算十分美貌,但是端莊大方。少女時溫柔。
王嬪是康熙二十八年到御前的,不是選秀進宮,而是在聖駕南巡時,被表兄送到御前。那個時候,李氏已經出嫁。
三十年,際遇不同。
在早年孤獨無依時,王嬪也曾想過,若是進宮的是表姐,嫁入織造府為繼室的是自己又如何。
卻不知,這人的際遇,早在投胎之時就分了三六九等。
她的心中,尷尬散去,竟生出幾分古怪。
雖說都是寄居李府,都是孤兒寡母,但是李氏是李家侄女,高太君同文太君關係又好,各項待遇同李家女兒同例;王嬪是李家老姨奶奶王氏的侄孫,如何能受文太君待見?
早年,都是她做李氏的小跟班,受李氏的照拂;如今李氏見她,卻需要叩拜,往後不僅分尊卑,還要分長幼。
彷彿看出李氏的難過,王嬪低聲道:“皇上是看重你的,想想顒哥兒他們吧。”
旁的話,她也勸不出口,只是心裡鬆了口氣。管她什麼輩分,這都是同她相伴數年的好姐妹,對她有照拂的姐妹。自己想太多,反而沒意思。
只是不知,十六阿哥同曹顒投緣,是不是骨肉相連的緣故。
李氏點了點頭,木木地道:“曉得了,都是皇上恩典。”
她向來膽子不夠大。即便覺得憤怒,即便對那些金銀珠寶等物不覺得稀罕,也沒勇氣承受天子之怒。
在讓兒子謝恩的摺子裡,她能回絕那些東西,但要真到了御前,她不知自己是否有膽子。
她的腦中,都是見駕的鏡頭。
因為江寧織造府才多次迎接聖駕,她這個女主人,也曾服侍婆婆到御前磕頭;後來在京中,她也曾在太后宮見過康熙。
但是因為見駕的時候,不許直視龍顏,所以康熙對她來說,就是閃亮的龍袍。
少一時,外頭隱隱傳來響鞭開道的聲音。
王嬪站起身來,輕聲道:“聖駕到了。”
李氏身子一哆嗦,一時之間,竟不知是悲是憤。
這會兒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