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成小孩子,七娘心裡雖不樂意,但是也沒有再外人面前發作的道理,耷拉個小腦袋,吃餑餑去了。
寶雅只聽說跟著伊都立在這邊的是二房奶奶,不曉得是漢人,見她穿著漢人裝束,還頗為稀奇,往她的腳上看了許久。
看得楊瑞雪臉上火辣辣的,直覺得坐立不安。生怕自己哪裡收拾的不妥當,讓貴人笑話了去。低著頭將身上看了好幾遭,確實沒有什麼扎眼的地方,她提著的心才放下,不過臉色也帶著幾分尷尬。
要是被男人盯著,她還不怕;被女人這樣打量,卻使得人發毛。
其實與那些“三寸金蓮”相比,楊瑞雪的腳不算小。但是旗人不纏腳,寶雅瞧著她顫悠悠的,鞋子小巧可愛,自是望個不停。
初瑜雖不喜楊瑞雪,但是畢竟是來做客的,悄悄拉了下寶雅的衣袖。
寶雅也曉得失態了,爽朗一笑,望向戲臺。
臺上正唱著《牡丹亭》中的名段《驚夢》,旦角剛唱罷,輪到生角上臺。那人手裡舉著一截柳枝,穿著繡花梅花的戲服,開口唱道:“鶯逢日暖歌聲滑,人遇風情笑口開……”
寶雅聽得已經痴了,嘴裡跟著低聲吟唱著:“一徑落花隨水入,今朝阮肇到天台……”
當年,她初次見柳子丹時,柳子丹也是這個裝扮,唱著這出戏。
轉眼過了八、九年,真是恍若隔世。她雖沒有“綠葉成陰子滿枝”,但是也為人妻、為人母,隨波逐流,日復一日。
初瑜在旁聽了,臉上添了笑意。看來寶雅真是戲迷,隨口就能唱上兩句,腔調還有模有樣的。
楊瑞雪想得則是另外一出了,瞧出寶雅臉色不對,已經尋思著,是不是這位多羅格格未出嫁前有個小情人,否則怎麼看起來這般動情。
楊瑞雪略帶拘謹,初瑜也不願太同她親暱,這樣一來,眾人便都盯著戲臺上。
這時,就有個媳婦子拿著戲曲摺子,低頭走到初瑜跟前。
楊瑞雪看了,不禁皺眉。就算是初瑜做在上座,她才是主人。就算要請客人點戲,也得她來讓才對,哪有班主直接打法人請戲的。這戲班裡的媳婦太不知趣,竟似看人下菜碟。
初瑜見那人拿著曲單上來,笑著對寶雅道:“你是貴客,你來點。”
寶雅笑著擺擺手,道:“跟著蹭戲已經夠厚皮了,還要喧賓奪主不成?你是主客,自然是你來點。”
“還是你……”話未說完,初瑜臉上已經現了痛苦之色,慢慢低下頭來。
在她的胸口,已經是一把匕首,鮮血不停地湧出來,轉眼就溼了前襟。
“啊……”楊瑞雪驚叫一聲,已是軟倒在地。
就聽“噗哧”一聲,初瑜胸前的匕首被拔了下去,鮮血一下子噴了出來。
寶雅雖唬得臉色發白,但仍是立時座位上起身,擋在初瑜面前,看著那女子,厲聲道:“你要做什麼?”
那媳婦子看了看初瑜,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臉上說不出是哭是笑,神情甚是詭異。
原本在廊下玩耍的方七娘已經聽到動靜,疾步趕來。
初瑜已經慢慢闔上眼神,身子往一邊傾斜。
方七娘忙用身子擋住,看著初瑜血淋淋的,小姑娘也不禁膽顫,卻是顧不得害怕,忙撕下一條裡衣,給初瑜包紮。
這一刀正好刺中初瑜胸前,傷口剛包好,鮮血就又滲了出來。
初瑜不曉得是疼的,還是其他的,眼角已經流出眼淚,張開嘴,喃喃道:“額駙……額駙……”
方七娘已經哭出聲來,回頭沖人喊道:“還等什麼,快去找曹爺,快找曹爺啊……”
突生變故,臺子上的戲子也都傻了眼,樂師已經止了樂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拿著匕首的女子忽然笑了起來,笑道最後已經笑出了眼淚。
這會兒功夫,前院已經得了訊息,曹顒、伊都立等人跑了過來。
看到初瑜的樣子,曹顒只覺得手腳冰涼,眼裡再沒有其他的。
他跨步走上前去,屈膝扶住妻子的肩膀,說不出話來。
還是伊都立醒過神的早,叫人跑著去請大夫,隨後同蘇赫巴魯一道,帶著人將那女子團團圍住。
“額駙……額駙……”初瑜的眼淚滑落下來,抓住丈夫的胳膊,低聲喚著。
曹顒聽了,反手握著妻子的手,穩了穩心神,道:“別說話,別說話,這就叫人接大夫。”說著轉過頭來,眼神有些慌亂。
寶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