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著降五級留任。 這不是尋常的人事調令,這兩人是去年萬壽節陛見與年底陛見之人。兩人同省為官,而且都往八阿哥府送了重禮。 說起來,這外地官員,多是怕進京。有句官場老話,叫“京官嘆清苦,外官畏進京”。 就是曹家,伯爵府,不過兩房人口,曹寅夫婦還不在京,這一年的拋費也需要五、六千兩銀子。 像其他王府、貝勒府人口繁重的,需要的花費更大。單純靠俸祿與莊子的出息哪裡能夠,主要的銀錢收入,還是在外官進京的孝敬上。 外地小官就不說了,沒啥身份,也沒啥錢,就是想送禮也尋不到門道。各省總督、巡撫、布政使、按擦使這幾位主官到了京城,那需要往各處送的“冰敬”、“碳敬”,還有“端午、中秋、年節”這三節水禮,可是且了去了。 八阿哥是主事阿哥,分管刑部,兼管吏部,這地方督撫到了京城,自然少不得他府上的孝敬。 因這幾年八阿哥立儲呼聲高,許多外地督撫也都是心中忐忑。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不在京城,擁立之功也得不上的,怎麼也得先賣乖示好才成。 好不容易熬巴到督撫這個位置,再進一步就是封閣拜相,誰不心熱呢? 因此。他們便也留了心眼兒,趁著回京陛進的機會,到八阿哥這邊孝敬來了。 縱然打著各種旗號,其中深意,但是哪裡瞞得過康熙的眼睛? 八阿哥在京官中口碑好沒什麼。康熙卻不能容忍他的影響力擴散到地方。 廣東廣西總督趙弘燦與廣東巡撫滿丕實是沒有好運氣,正趕上康熙想要發作八阿哥的時候,就這般料理了。 曹雖然每天衙門到家、家到衙門兩點一線,但是平日在衙門裡也支起耳朵。對這些朝野上地事也多曉得。 再說,還有莊先生在。兩人沒事時,擺上一盤象棋,說起八阿哥之事,也都認為眼下已經是死局。 當吏部奏本一上,八阿哥雖說神色未變,但是身子已經僵了。他是兼管吏部的阿哥,卻並不曉得此事。這是因何緣故? 前幾日發作的輔國公賴士,今日降級的趙弘燦、滿丕,都是他的人。 難道真如外邊傳言那般,皇父容不下他了?八阿哥隱隱地生出些許絕望來。他打小因生母位份低,咬了牙地往上拼。 學問也好,政務也罷,他哪一樣比其他阿哥差了。 為何。為何,皇父從未曾贊過他一句好,每每望向他地眼神,都是嘲諷與輕蔑。 就算身為“辛者庫賤婢之子”,也一樣流了您的血。要是真那樣因出身的緣故,瞧不上他,為何還要讓他生到這世上? 八阿哥站在那裡。只覺得寒到骨子裡。 要是沒有希望。就不會有這般失落。 要是沒有當年“一廢太子”後,百官的舉薦。那他這個“辛者庫賤婢之子”,雖然心裡也惦記著儲位,但是也不會這般煞費心力。 儲位,離他,曾只差了一步之遙。 為了這一步,他這五、六年來,吃不好、睡不好,費心籌劃,頭髮都掉了一半。 這五、六年來,太子復立又“二廢”,三阿哥忙著修書了,四阿哥冷臉禮佛,而他則被高高地推到了臺上。 這哪裡是他自己走地?要是沒有皇父的默許與推波助瀾,他怎麼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結果呢,弘皙長大了,皇孫入住暢春園了,仿“明祖立建文”舊事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 他這個被推到檯面上的阿哥,成了試金石。那些有私心的、對皇父不忠的官員,在慾望的趨勢下,就這樣無所遁形。 八阿哥不是傻子,這些年來他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皇父如此,是器重與考驗他。如今,卻是連自欺欺人都不能了。 諸位年長皇子中,除了被圈進的大阿哥與二阿哥,多年不露面地十三阿哥與抱病的十阿哥之外,其他都出席朝會,在堂上左右分站。 左邊依次是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二阿哥、十五阿哥、十七阿哥,右邊是四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十七阿哥。 九阿哥不放心八阿哥,側過頭,往八阿哥那邊望去。曉得他難受,但是因未散朝,也無法出言安慰。 曹因心裡有數,雖然沒有刻意,但是也盯著這幾個皇子的動靜。四阿哥,仍然是不動如山啊。 少一時,散朝。 曹因想著用小湯山溫泉那邊的地換莊子之事,想要賣人情給十六阿哥。因為之前就是十六阿哥跟曹提過這事,道是有人託十六阿哥相問。 出了箭廳,曹退到一邊,等十六阿哥出來。 還未見十六阿哥,七阿哥先到了。 說起來七阿哥只比曹大十四歲,今年才三十五,但是這言談之間,越來越有泰山老岳父地威儀。七阿哥對曹問了幾句初瑜之事,才揹著手走了。 曹望著七阿哥的背景,神色有些複雜。 前幾日他因被恒生的哭聲鬧的夜裡沒睡好,白日裡在裡屋歇著。初瑜剛好不在屋裡,丫鬟們不知道他在,在外間無意提到喜雨,道是飛上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