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見席間氣氛沉悶,曹寅面上像有思念之色,以為伯父是想著遠在山東的曹父子,心裡就有些不樂意。思量了一下。他笑著說:“大伯,侄兒在您的書房裡讀書,經常看到很多書籍中夾了詩稿,想來都是大伯舊作。為何不編撰成冊,供士子傳誦呢?”
曹寅自幼聰慧多才,在詩賦上頗為自得。早年未到江南前,與納蘭容若等京城才子都往來交好;到了江南後,亦是許多大儒的座上賓。雖然本身有不少詩作,只是因身份地緣故,並不為世人熟知。
曹寅聽了侄子地建議,卻是有些心動,很有興致地說道:“哦,兒,那些詩作你都讀過了?可有記得地?”
長輩問話。曹打座位上起身,垂手立了,而後朗聲吟道:
紫雪冥濛楝花老,蛙鳴廳事多青草;
廬江太守訪故人,建康並駕能傾倒。
兩家門第皆列戟,中年領郡稍遲早;
文采風流政有餘,相逢甚欲抒懷抱。
於時亦有不速客,合坐清嚴鬥炎。
豈無炙鯉與寒,不乏蒸梨兼瀹棗;
二簋用享古則然,賓酬主醉今誠少。
憶昔宿衛明光宮。楞伽山人貌姣好;
馬曹狗監共嘲難,而今觸痛傷枯槁。
交情獨剩張公子,晚識施君通縞;
多聞直諒復奚疑,此樂不殊魚在藻。
始覺詩書是坦途,未防車轂當行潦。
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曾知?
斑絲廓落誰同在?岑寂名場爾許時。
一口氣背完,曹方才復坐了。
曹寅聽了,不覺動容。曹吟的。確是他地舊作《題楝亭夜話圖》,是康熙三十四年的舊作。詩中的張公子是他的老友張純修,施君則是當時的江寧知府施世綸。三人秉燭夜話,懷念去世十年的故友納蘭性德。
曹項這幾年苦讀詩書,對這位世人傳唱“飲水詞”地納蘭才子亦是打心底仰慕。低聲問道:“大伯早年與容若先生同在萬歲爺身邊當差嗎?”
曹寅點點頭。回道:“嗯,確實如此。他較我年長,進宮為侍衛時已二十餘歲,此後一直在萬歲爺身邊當差,直至病故。”
看著大伯與兩個弟弟都是面帶惆悵的模樣,曹頌覺得悶悶的,有些埋怨小弟不懂事,這大年下的,說起個死人做什麼。
不過,既是提到納蘭家,曹頌卻想起一件不解之事,問道:“大伯,富森大哥是若容先生之子,為何在納蘭府甚沒地位?偏房別院住著不說,日子亦是緊巴巴的,看著絲毫不像大家子弟。”
納蘭富森的處境,曹寅也曉得些,只是這些畢竟是納蘭家的私事,不好背後議論,便沒有應答,問曹頌道:“明年的恩科,頌兒趕不上了,要是還走科舉之路就要等五十四年。頌兒是怎麼打算的?若是想要進軍中,等你出孝了,讓你哥哥幫你籌劃就是,還能早出仕一年。”
這些曹頌哪裡仔細想過?他剛想要抬起手撓撓腦袋,又覺得甚不恭敬,垂著手,起身說道:“侄兒只想盡些薄力,以後好給哥哥做個幫襯。原瞧著那武狀元、武進士地很是風光體面,才想著走科舉之路;這兩年在哥哥身邊,看到許多,聽到許多,各人升遷榮辱並不在出身如何,對這些個便也只當是晉身之路。等守孝期滿後,看看哥哥那邊,若是能安排就安排,要不的話,等一年科舉也成!”曹寅見侄子們拘謹,擺了擺手,說道:“坐下說話,不必起身,吃年夜飯,這些個禮數先省省。”
曹頌聽了這話,並沒有坐下,拿起手邊的茶壺,給曹寅斟了茶,憨憨地說道:“這些年大伯對我們父子兄弟費心照看,而今還要操心我們兄弟幾個的前程,這個……實在令侄子愧疚,這裡以茶代酒,敬大伯一杯,祝大伯安康,往後享哥哥與我們兄弟的福!”
聽曹頌這般說了。曹碩、曹項與曹三個也都站起身來,同舉了手邊的茶盞,跟著哥哥同敬。
曹頌自幼憨實,大了又有些毛毛躁躁。喜好混跡市井。
對這個大侄子,曹寅原本還有幾分擔心,怕他成為紈絝之輩。只是其父母雙全,輪不到他這個大伯來管教。沒成想,這半年看下來,雖不說事事妥當。但是也頗有些一家之主的風範。
現下,聽他說得這兩通話,卻是長大成人,再沒有少年的青澀。曹寅點了點頭,瞧瞧其他幾個侄子,穩重的穩重,懂事的懂事,聰慧地聰慧,個頂個兒。也都是好的,再想起弱冠之年便已經做了四品道臺的兒子,心裡生出一番自豪之情。
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