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笑道:“我可還沒吃你的茶,如何就要我辦事了。”又道:“什麼事?”襲人道:“有一雙鞋,摳了墊心子。我這兩日身上不好,不得做,你可有工夫替我做做?”湘雲笑道:“這可奇了,放在你們家那麼多巧人不管,如何求了我來。”
黛玉便笑道:“想是嫂子求的禮罷!”襲人笑道:“林姑娘,你也混說的。”湘雲只道:“我近日裡懶散的很,前幾日在林家歇息了幾日,在家也歇著,統共來,我這半年的針線活可沒多少。”寶釵掀簾進來笑道:“好丫頭,你雲姑娘才來,哪裡就煩了她,也略等的她歇息兩日才是了。”湘雲冷笑道:“我倒成了你們家的繡娘了,我也不過略住兩日,就要家去的。”
採兒笑道:“既這樣好,明日裡我便告個假,帶了嫂子回家可好。”湘雲羞紅了臉,恨聲道:“你們便只知道欺負我的,林姐姐,我可不依,你要替我做主。”黛玉笑道:“這個好,只來日裡你替採兒尋了惡夫家便是了。”一時說得眾人都笑了。
寶玉見晴雯端了茶來,便讓給黛玉,笑道:“林妹妹喝茶。”黛玉笑道:“這麼熱的天,吃了茶浮躁,二哥哥自吃罷!”又道:“雲妹妹,可巧著那攏翠庵的道姑也是姑蘇人士,我只求你替我引路,可好?”寶玉笑道:“妹妹說的是妙玉罷!只她不喜見人,除了四妹妹能時常去外,我們都見不著呢,聽聞也是個才貌極佳的,倒不知是妹妹的同鄉。”
黛玉點頭道:“我也是聽得四妹妹說方知的,只這世上的事多了去了,哪裡便是你能知全的呢!”湘雲笑道:“若說攏翠庵,我只告訴姐姐一遭,妙玉那的茶是極好的,姐姐可定要細品一番。”方說完,二人便出了怡紅院,往攏翠庵而去。
寶釵笑道:“既這麼著,咱們不妨一併去品品茶也好。”寶玉方想同去,便有人來回說:“興隆街的大爺來了,老爺叫二爺出去會。”聽了,便知是賈雨村來了,心中好不自在,每每的來了,只叫自己作陪閒聊的,襲人忙拿了衣服來換。
方見過了賈雨村,偏又這盛暑之時,人人神倦,只到一處,一處鴉雀無聞。從賈母這裡出來,只往王夫人房裡去了,只見幾個丫頭手裡拿著針線,卻打盹兒呢。王夫人在裡間涼榻上睡著,金釧兒坐在旁邊捶腿,也乜斜著眼亂恍。寶玉輕悄悄的走到跟前,把金釧的耳墜一摘,笑道:“就困的這麼著了。”金釧抿嘴一笑,只擺手讓他出去,複合上眼。
寶玉見了他,就有些戀戀不捨的,只瞧見王夫人合著眼,便把荷包裡的潤津丹拿出來餵給她,金釧並不睜眼,只管噙了。寶玉便拉著手道:“我明兒便同太太討你,咱們只一處罷!”金釧笑而不答,寶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討。”金釧睜眼笑道:“你忙什麼,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便是你的,連這句話也不知?我只告訴你個巧宗,往東小院子裡拿環哥同彩雲去。”寶玉笑道:“憑他怎麼,我只守著你。”方罷,便見王夫人翻起身來,照金釧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罵道:“下作的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寶玉見了,忙一溜煙的去了。
見著王夫人醒來,金釧只不敢言語,聽的王夫人說攆她,便跪地下哭起來,便說著王夫人攆了金釧出去,寶玉回了園子,只見赤日當空,樹陰合地,滿耳蟬聲,靜無人語。剛到了薔薇花架,只聽有人哽噎之聲。瞧去,果是有人在樹下,拿著跟簪子在地下摳土。只見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腰纖,嫋嫋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態。寶玉早又不忍棄他而去,只管痴看。便見著她一直一畫一點一勾的在那畫字,自己復順著那筆畫寫了,原就是個薔薇花的‘薔’字。
也不知這畫字的人畫了多久,瞧著的人瞧了多久,忽一陣涼風吹過,唰唰的落下一片雨來,寶玉瞧見那女子紗衣便溼,忙喊道:“不用寫了,你看下大雨,身上都溼了。”那女子聽得倒唬著了,只瞧見花外一人喊她不要寫了,雨水滂沱的,倒也瞧不大清楚,因笑道:“多謝姐姐提醒了我,難道姐姐有什麼遮雨的?”一時二人便只往回跑去。
第十回 金簪入井
黛玉同著湘雲到攏翠庵時,便見著惜春出來,惜春瞧得她二人來了,笑道:“可來的巧,如今我要走了,你們這會子進去,看妙玉師傅可有那茶渣子招待了你們。”湘雲笑道:“趕明我便向妙玉師傅討點茶渣子,只送了你去。”
聽得黛玉來了,妙玉親自出庵相迎。入了茶室,黛玉只笑道:“今日便是來討了好茶喝的。”妙玉笑道:“公主親臨,妙玉自是親自奉上。”春纖瞧得妙玉清雅高潔,內心不甚歡喜,笑道:“妙姐姐可好?”妙玉瞧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