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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人,我知道你心存顧慮,也罷,我自己親手來擬票。”

高拱說著,人已坐到几案,援筆伸紙,一道票擬頃刻出來:

李延全無兢慎之心,屢誤軍機,驕逸喪敗,導致叛首韋銀豹、黃朝猛匪焰猖熾,期月連陷數縣。失土之臣,罪責難逃。姑念平日尚無惡跡,今令原地致仕,開缺回籍,不必來京謝恩,欽此。

擬票完畢,高拱反覆看了兩遍,認為字字妥帖之後,才遞給張居正,並問道:“殷正茂現在何處?”

張居正心知高拱這是明知故問,仍然答道:“在江西巡撫任上。”

高拱點點頭,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對張居正說:“太嶽,今天這第二道票擬,該由你來執筆了。著殷正茂接旨後一刻不能停留,火速趕赴廣西慶遠前線,接任兩廣總督之職。”

張居正又是一驚。他與殷正茂是嘉靖二十六年的同科進士,素知殷正茂處事心狠手辣,大有方略,實乃是封疆大吏之才。因此才抱著“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的態度,屢次舉薦他擔任兩廣總督平定廣西慶遠叛亂。怎奈高拱知道殷正茂與他同年,屢屢找些理由搪塞。現在忽然主動提出啟用,張居正本該高興,但他覺得高拱態度改變過於突兀蹊蹺難解,因此也就不敢掉以輕心,斟酌一番問道:“首輔不是說,殷正茂這個人貪鄙成性,不堪擔此重任麼?”

“我是說過,”高拱並不為自己前後矛盾的態度而心虛神亂,而是把熱辣辣的眼光投過來侃侃言道,“論人品,殷正茂的確不如李延。但好人不一定能辦成大事,好人也不一定就是個好官,李延就是一個例子。他出任兩廣總督,在前線督戰半年,連耗子也沒逮著一隻。你多次推薦殷正茂,老夫也找人調查過,殷正茂是有些才能,但太過愛財,故落了個貪鄙成性的壞名聲,因此,殷正茂雖不是一個好人,但卻是一個能人。這次用他,是不得已而為之。”

高拱這番議論,張居正頗為贊同。但他同時也感到這是首輔的表面話,至於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仍是一個謎。因此盯問:“元輔這麼一說,下官自然明白了。但元輔就不怕殷正茂利用兩廣總督的權力貪汙軍餉麼?”

“只要能蕩平積寇,貪汙又怕什麼?”高拱說著伸出手指,扳著指頭稱道,“自從韋銀豹謀反,李延請兵請餉,前後花去了朝廷幾百萬兩銀子,結果叛匪越剿越多。既浪費了銀兩,也耽誤了時間。現在來看這一問題,平心而論,這種浪費比貪汙更為可怕。你讓殷正茂到任後,即刻呈一道摺子上來,言明剿滅韋銀豹要多長時間,多少銀兩,在他所需的軍費總數上,再加上二十萬兩銀子。老夫可以對你明說,這二十萬兩銀子,是準備讓殷正茂貪汙的。若是殷正茂能限期蕩平匪患,縱然讓他貪汙二十萬兩銀子也還划得來。”

“如果殷正茂不能蕩平匪患呢?”

“那他就不可能像李延這樣全身而退。我必請示皇上,對他治以重罪!”

兩位輔臣你一言我一語鬥起了心智,接著就這一問題的細節進行磋商。這時,值房門外的過廳裡響起腳步聲,只見張貴推開虛掩著的門,走進了值房。“張公公,皇上咋樣了?”高拱問道。

張貴臉色白煞煞的,顯然還沒有從早晨的驚嚇中恢復過來。“皇上現在和皇后、皇妃娘娘在一起,”張貴一臉愁容說,“皇上拉著太子爺的手,在哭著說話兒呢。”

一聽這話,高拱急得直跺腳,說:“中風之人最忌諱折騰,皇上現在什麼人都不能見,要靜心修養才是。”

“可不是這話兒,”看到高拱急得邪火直躥,張貴越發慌炸了把兒,“皇后也說要走,可皇上就是不讓。”

“跟前還有誰?”高拱問。

“馮公公。”

“馮保?”高拱像被大黃蜂螫了一口,恨恨地說,“他怎麼也在那兒?”

張貴說:“馮公公是陪太子爺來的。”

“陪太子爺,哼,我看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高拱衝著馮保生氣,張貴哪敢接腔。他雖然也是一位大�,但比起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的馮保來,地位又差了一大截。而眼前這位高鬍子,又是當朝內閣首輔,也是惹不起的人物。兩頭都不能得罪,張貴便朝兩位閣臣揖了一揖,說:“我是來告訴兩位閣老,皇上一時還沒有旨意下來,只怕兩位閣老還得寬坐些時。”

張貴說著要走,一轉身,門外又進來一人,只見他五十歲左右,中等個兒,身材微胖,穿一件小蟒朝天的元青色�絲曳衫,內套著豆青色羊絨襖子,頭戴一頂竹絲作胎、青羅面子的剛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