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打算許什麼新年願望?”
“希望回家的路上不要遇到劫匪。”我側過頭,看著他,笑道。
“京城的治安這麼好,還真不容易遇到。”他也笑。
“出了京城就不一定了,所以要求菩薩保佑。”
他一愣,沒有說話。
我的推斷一點也沒錯。象他這樣的人,很難愛上別人吧。在他們眼裡,權力比女人要可愛得多。
我忽然微笑起來,莊子說的至正確不過,做人太認真,一點益處也沒有。
“你說過你會永遠陪著我。”他支起身子,緊緊地盯著我,語氣卻平淡地似乎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
“我高估了自己,人總得量力而行。”我微笑道。
他應該也聽說過安親王外孫女的性格,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更何況,康熙還訓誡他,要去饞遠色。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負責任的。”我輕輕環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胸前,笑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一支饒舌的鳥兒在窗外細細啾鳴著,許是天氣太冷,叫著叫著,聲音便黯了下去——大約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叫。
臥室裡異常安靜,靜得幾乎可以燭火搖曳的聲音,呼呼嗦嗦,寂寂地響著。
他的手臂忽然用起力來,我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抬起眼睛,他臉上那慣常的笑容已經隱去,有一絲淡淡的怒氣。
“就算我不答應,你也還是要走?”
我默然想了一會,輕聲說道:“是。”
那盞宮燈霎了霎,突然熄滅了,帳內頓時漆黑一片。寂靜的黑暗中,他的呼吸就在耳邊,溫暖的,柔和的,象一汪水。
“靈犀,不要離開我。”過了許久,他突然開了口,聲音低如蚊鳴,“我向你保證,絕不讓你受到傷害。留下來,不要走……”
我一呆,連忙仰起臉,眼裡的液體倒流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來,我曾經對他說,“我會永永遠遠地陪著你。”
彷彿已是天寶年間的事。
那時,我誤以為他如我愛他一般地愛我。我的這句話是說給怒的,而不是八貝勒。我的心,遺失在一個叫怒的人身上,再也找不回來了。
“逍遙,我愛你。”
小丫鬟重新點上燈,遲重的紅暈色的光,疏疏地照進帳來,頓時漫起一層紅色的薄霧,一朵朵五彩祥雲就在這霧中悠悠流動,彷彿一個與世隔絕的嶄新世界。
我怔怔地看著他。他看著我。兩人的目光一樣的不敢置信。看了半響,我們同時輕輕叫了一聲,緊緊抱住對方。
我沒有走,哪裡也沒有去,一直睡在他的臥室。
醒來時,陽光已經射進屋來,滿眼的燦爛,照得人心花怒放。“怒……”我轉過身子,突然怔住了。身邊已經沒有了人,只有半邊空著的床與我無言相對。最裡側,有一個鮮豔玲瓏的東西,我仔細看了半天,認出它就是昨天硌疼我的珊瑚角墜。在大年初一那暗重的晨光裡,是那麼地寂寥。
不知以後還要寂寥多久。
昨晚沒有走,大概一輩子也走不了。
“貝勒爺吉祥。”外面響起丫鬟請安的聲音。我一驚,連忙滑進溫暖的被窩,閉上眼睛。腳步聲在床邊停了下來,我屏息靜氣,一動也不動。
“再裝我就呵你癢了。”
我心中忽然一安,睜眼笑道:“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八貝勒好本事。”
“不知是哪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把一個大男人踢得飛起來的?”他俯下身,吻在我的額上,“我早上去把小如帶來了,她現在正幫你準備洗澡水。”
原來這就是一大早沒見到他的原因。我心中一暖,決定把郭絡羅氏拋在腦後。她再橫,也橫不過胤禩。
胤禩家的浴室象一個小型游泳池。讀王仁裕的《開元天寶遺事》時,記得他對帝王家的浴室有這樣一番描寫:“奉御湯中以文瑤密石,中尖有玉蓮,湯泉湧以成池,又縫錦繡為鳧雁於水中,帝與貴妃施鏤小舟,戲玩其間。”
我和老二狂笑不已,直說王仁裕是個色情狂。在浴池裡划船——春色無邊啊。此刻看到胤禩家的浴池,才知道王仁裕說的是實話。這裡雖然不能划船,但是也有八九米長,水質透明清澈,池底雕刻著奇花繁葉,映著清清的池水,甚是好看。
小如正和幾個丫鬟一起往浴池裡撒香料和花瓣,看見胤禩抱著我進來,連忙跪下請安。我又羞又怕,只有把臉埋在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