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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覺著冷,奴才再命人來加些炭。”

我回過神,笑道:“不用,你可知道今天皇上賜的是什麼字?”

小順子明顯一愣,盯著腳尖,思索片刻,道:“奴才識字不多,只認得前面兩句話,好像是齋明盛服,非禮不動。”

我嗯了一聲,沒有再追問他。這是朱熹《四書章句集註》中的話,後面的兩句其實更簡單,只是不好對我說而已。因為那兩句寓意太過明顯:去饞遠色,賤貨貴德。不需要很聰明,就能聽出康熙的言外之意。

今天下午,他果然不是無緣無故傳胤禩進宮。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康熙的眼裡。聽康熙的語氣,似乎是很贊同胤禩娶郭絡羅氏。這麼想來,距離他大婚的日子,已經很近很近了。

我背過身,按住胸口,額頭靠在冰涼的窗臺上。冬日的風,嗚嗚地吹著,雖然胤禩把窗戶關上了,窗縫裡仍然“噝噝”地透著涼氣,冰水似的沉重寒冷,凍徹一切。

胤禛要等到三十年後才會成為胤禩的惡夢。而郭絡羅氏,馬上就會成為我的惡夢。

那是一個身份尊貴性格潑辣的女人,絕對不會允許胤禩在外面還有一個女人。即使我不要名分,我不住在這貝勒府,她也不會饒得了我。我在京城無依無靠,就算住在自己家裡,只怕也逃不出她的手心。這是清朝康熙年間,而不是21世紀。她要對付我,實在再容易不過。

如果我們起了衝突,胤禩維護誰,還是一個未知數。

他最大的弱點就是母家身份卑微,倘若能得到安親王的支援,對於提高他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大有好處。所以他早已打定注意要娶他的外孫女。而我,從他在杭州遇到時,就只是一個身份曖昧的“妹妹。”

我在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一個人的愛情已經很悽慘,更何況還要陪上性命和自尊。與其讓他厭倦我,還不如及早抽身。

真的該回杭州了。

“你經常這樣神遊太虛嗎?”身後有一雙手臂,緊緊抱住我,俯下頭,嘴唇貼在耳邊,低低地問。

我微笑,“可聽過聖人說,非禮不動?”身子略略掙了一下,沒有掙開,也就算了。馬上就要分手了,能多抱一會,也是好的。

“我非禮你了?”他扳過我的身子,隔著紅豔豔的夕陽餘暉,凝視著我的眼睛。玉紋垂手站在雕花門處,抬眼看看我們,接觸到我的目光,立即移開了去。

看來胤禩已經知道我弄髒他衣服的事情了。

“《莊子•則陽》篇說,逍者,消其習心;遙者,動其真機。習心消而真機動,就叫逍遙。你取這個名字,可有此寓意?”

我很溫和地說:“我是個笨人,讀莊子時,只用訓詁學的方法。逍遙,不過是疊韻連語,沒有什麼寓意。如果一定要問有什麼意思,那也只是如李白所說: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他輕輕咬著我的耳垂,“女人太聰明,未必是好事。”

“所以我只有自知之明,哎喲……”

桌上的自鳴鐘滴答滴答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走軟了腳,叮叮噹噹地叫了起來。夕陽已經墜了下去,屋裡突然暗了下來,桌上鋪著的秋香色的軟緞,一個個福字,閃著沉沉的光。壓在福字上面的,是上次用過的一套白玉碗碟。

玉一樣的顏色,柔潤的、豐盈的,緊緊纏在一起。

繡著密密五彩祥雲的秋香色帳幔遮天蓋地地擋住視線,只能看見外面一團朦朧的紅光。身下有什麼東西,硌得人生疼,我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胤禩伸手摸了出來,原來是他衣服上的一個珊瑚墜角。半眯著眼睛,我看見它有著與帳外的紅紗宮燈一般豔麗的顏色,在半明半暗的帳中,反射著冰屑樣的光,有種難言的淒涼。

思量遍

京城與杭州不一樣。

美麗的西湖湖畔,四季景色皆宜。春天,山色如娥,花光如頰,溫風如酒,波紋如綾。夏天,荷花開了一塘,明豔的紅色,儒雅的粉色,碧藍的天空上一縷縷潔白的雲絮,緩緩地移動著,變幻姿影,明淨而舒暢。在那個地方,不用爭、不用算計、不用擔心他不愛我,沒有恐懼、沒有害怕。

我不知道莊子最後有沒有從化蝶的夢中醒來,但是我知道他最後的領悟是:人世間的是是非非,是無所肯定的,太過認真,反倒是真的陷入夢中,不能自拔。

“又在想什麼?”他輕輕撫弄著我的睫毛,一根一根地劃過,輕笑道:“聽說睫毛長的人很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靠在他的懷裡,閉著眼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