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門軍有良醫所,專替軍士治傷看病,你怎麼到太醫署來鬧?”
那壯漢兩道向上揚的掃帚眉一下子焉垂了下來,寬闊的大嘴咧了咧,似乎想哭:“張大哥傷重得很,良醫所的飯袋們都說只有太醫署的大夫,才能救活他。”
我正是準備出宮行醫,便撞上這麼通事,不理會似乎過意不去:“好,我……”
黃精一聽我說好,立即攔住我,大不樂意的說:“姑姑,你要去給這莽夫看病啊?這人既惡又兇,打碎了咱們的薰香爐還沒賠呢!”
我還沒說話,那壯漢已經一迭聲的說:“我賠我賠我賠……”
他一面搜袖刮懷,把所有錢幣和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堆在一張醫案前,一面說:“姑姑,您貴人多事,還是煩您替我請位大夫出來吧,在下定當重謝。”
想來他見我是女子,雖然感謝我的好意,但對我的醫術卻沒什麼信心。旁邊的黃精嗤笑一聲,一個鬼臉羞他:“沒眼力的,雲姑姑就是醫署大夫的親傳子弟,連範大夫有說她他是青出於藍,你居然敢嫌?還請大夫治你那屯長的傷呢!我看你要先治治自己的眼。”
那壯漢聞言,用既期待又不放心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訥訥的問:“這位姑姑,你真能治我大哥的傷?”
“沒看到人,我不能斷言能否治好。”我見那壯漢一臉疑慮,便問:“我去,你不願意?”
那壯漢正自躊躇,在一旁數他賠的錢的白芍突然叫道:“雲姑姑,這傢伙賠的錢也就夠買咱們那薰香爐的爐蓋,您別去給他們看病。”
我聞言皺眉,對那壯漢道:“把你的名字和所在部曲報出來,有了錢就把薰香爐賠給太醫署,別累得這些孩子為了你捱罵。我去替你看看你那屯長的傷。”
“我叫鐵三郎,宮掖門期門軍司馬王協座下,等我手頭有錢,立即把這香爐錢還過來。”
黃精收著地上灑落的天木沉香,呸道:“還是雲姑姑心善,不然這爐天木沉香也叫你賠,非把你扒了皮不可!喂,我看你有把子力氣,要是沒錢賠,過太醫署來做半年苦力也行。”
鐵三郎聽我問起他那大哥的傷病,忙仔細回答。我聽他描述的症狀,知道是中了毒箭後傷口不癒合,引起傷口發炎,便吩咐黃精將我新制成的幾種藥拿了幾份出來,重新收拾醫箱。
鐵三郎連忙伸手,替我把醫箱背起,陪笑道:“姑姑,這箱子重,我來替您背吧。勞您大駕,若能治好張大哥的病,我們兄弟定當重謝。”
那藥箱的確蠻重,有人替我揹我也不矯情,只吩咐他注意輕拿輕放便罷:“重謝倒不必,你只要記得付診金,別恃強凌弱就好。”
鐵三郎的屯長張典家就在長樂宮東面的霸城門外,走快些兩刻便到。那是土夯牆的院子,石基泥牆的三開間杉皮頂矮屋。
屋裡的人聽到院門的開合聲,便有一人笑道:“大哥,這定是三郎買酒回來了。”
我一愕,心裡警惕之心頓起,停下腳步問道:“怎麼回事?”
鐵三郎見我不動,便想來拉我,我冷然道:“鐵三郎,我是主治太后之病的醫官,若是因為你心懷歹意而使太后有個意外,只怕你會五族不安。”
“雲姑姑,你誤會了,我絕無惡意。”鐵三郎大驚,忙道:“只是我這哥哥,自被人說他的傷無治以後,就不肯再看病了。今日他本是叫我賣了傢什,給他買幾罈好酒的,是我擅自跑去了太醫署請人……”
九尺高的大漢,說到這裡竟眼眶有些泛紅。我聽他說病人自己已經放棄了求生之意,不禁微驚,對這憨漢頗有憐憫之意。
屋裡人顯然聽清到了我和鐵三郎的話,便有人開門問道:“三郎,你又請了什麼醫生?”
房門一開,一股既腥又臭的腐肉氣味便衝進我的鼻子裡,這麼冷的天,腐肉的氣味還這麼濃烈,病人的傷只怕比鐵三郎剛才描述的要嚴重許多。
我無暇再與鐵三郎爭執,錯開那開門人的身軀,一步踏進屋內,向氣源處望去。
天陰,雖是白天,屋內也點著一盞油燈,燈油不足,火焰小得好似隨時都會熄滅似的,沒有多少光亮。我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能看到那人倚在一張矮几前,手腳攤開的踞在薄席上,態勢隨意——或者是他已經沒有了力氣去維持坐姿,只能這樣攤著?
屋裡除去開門者以外,坐在那人左右兩側的還有四個人,看服飾也是宮掖期門軍的人。
我的形象大約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以致於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我就是醫生,其中一個矮小的漢子愣了愣,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