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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便。來此月餘,未見故人芳蹤,我本以為是故人愧不敢見我,原來不是啊?”

羌良人臉色微動,我不等她回應,便舉手一引,笑道:“你既有盛情,何不帶我四處隨意走走?”

“雲郎中有興趣,阿依瓦當然奉陪。”

滇國的王城人口才十來萬,論到繁華根本無法與長安相提並論,但這是整個滇國相對富裕人家聚集的地方,所以街道上的行人衣著打扮都不錯。

我走得很慢,神態十分適意悠閒;羌良人開始走得快,但她很快意識到我的拖拉,腳步也放慢了,漸漸的合上了我走路的節奏,緩慢而懶散的悠然漫步。

我們兩個人,並肩走在南國的街衢上,彼此都笑容滿面,似乎言談甚歡,早把曾經發生過的仇隙忘記,視對方對摯友。

我們都知道對方絕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但不知為什麼,明明是結下了深深仇怨的仇人,在這遠離長安的地方,竟於彼此的敵視之外,還有一份默契——我們在面對彼此的時候,都撇開致使我們結怨的那個人。是誰引發我們之間的仇怨不重要,我們只是結下了無法化解,但又算不上要分生死的仇而已。

街道上的行人不知是對我這身漢家衣裳感興趣,還是尊重她的身份,我倆慢悠悠的行來,指點風物,竟紛紛退避,可他們退在一邊,卻又不離開,看著我們在街上閒晃。

我在這異地國度裡沒有絲毫負擔,大大方方的任人注視打量,只管順性賞玩街市上的風物人情。走了一陣,不知從哪裡飄來一陣三胡和彝簫相和的樂聲,樂聲纏綿婉轉。我駐足細聽,突聞那曲中有人反覆吟唱“阿依瓦”三字,不禁看了羌良人一眼,笑問:“這是唱你的歌?”

她一路解說南滇風光,都十分仔細,但我問到這支曲子,卻神色古怪,眉目間盡是悵惘之色,竟沒回答。

我心裡一動,數著那樂聲的節拍,順著那調子擊節唱道:“一去家國二十年,神魂常游到蒼山。而今真個回故地,不如酒醉夢一場。”

羌良人怔了怔,面色大變,狠狠的瞪著我,厲聲道:“你是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我輕輕一笑,含誚反問:“阿依瓦,是不是回到故鄉,卻突然覺得日日夜夜想念的故鄉,突然就變了樣子,陌生得讓你心裡不安?”

她的臉色頓時從白裡透出一股青氣,身體晃了一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穩。我剛才那句話,顯然正擊中了她的脆弱之處。

我加快了腳步,突見前面一處巷口景色有些熟悉,不禁注目細看。待見那巷內有幢傾倒的樓房,這才想起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我們進城那日,看到毒蟒叨食嬰兒的人家!

我走過去細看,那殘損樓房的廢墟里,卻不見絲毫人氣,當日護主的那頭大象,還有應該來收拾殘局的屋主人似乎都沒有出現過,左鄰右舍都關門閉戶,不見蹤影。

那天那蟒蛇吞食了嬰兒後,還發生了什麼事?

我心下悲涼,雙手合什,躬身拜了兩拜,祝禱那葬身蟒口的無辜嬰兒早入輪迴,重新為人,只是來生他卻莫再出生於這種巫教為主,人命輕賤的地方才好。

羌良人聽到我的祝禱,不禁大怒:“你胡說什麼?”

“這孩子是被你教中的‘神蛇’生生吞了的,你不知道嗎?”我看著那廢墟,嘆道:“如果人真的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我想他來生必定不會願意再做貴教治下之民。”

“我教……也是造福於民的……”

“造福於民?流毒南滇,將黎民剝皮吸髓還差不多。”

“沒那回事!”

我在南滇的時間久了,便知道巫教實為南國不折不扣的一大毒瘤,其教下信民供養教壇,竟比王庭正常收取的賦稅還高兩倍。據說王城外的各個部落,許多人連葛衣都穿不起,只能用芭蕉葉製成圍腰。而且教壇的各種祭祀名目繁多,需要教民到處收羅奇珍異寶,一年又有四個月要拿活人做祭品屠殺。

我哈的一笑,揚眉問道:“難道南滇黎民不用冒著性命危險給教壇收羅奇珍異寶?不用把族中的子女奉上做活祭?”

“我……”她臉上的神情因我的反問而瞬息變幻,傷心、失望、悲哀等諸多情緒從她眼中流露出來。這個已經回到了生她養她育她的故鄉的女子,卻露出一種對生育她的文化不認同的痛苦。

這樣的痛苦我沒經歷,卻能想象:漢家文化是世上最具包容力,也最具吸引力的文化,但凡與之接觸過的人,即使文化根源不同,也不能不受它吸引。滇國由巫教文化發展而發展出來的文化,其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