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清風襲來,將書案上的紙張拂的翻飛作響。
依稀間,似還有人坐在那處,日夜殫精竭慮的處理朝務,擰眉扶額,如尋常人般懊惱氣怒,也有大笑撫掌,朗聲讚歎。
畫面幀幀劃過,那人於燭火中笑望著他。
“你這渾貨慣會哄人!”
“惹了事就說,朕又不是第一次替你收拾!”
“朕,不願為帝…”
白笙看著,不覺眼底發熱:“陛下,臣也不願…不願您離去,不願輔佐新君,君父,唯您——!”
杜鵑泣血紅,聲聲喚君歸。
此時此刻,白笙已不需要裝腔作勢了,更何況代價是得罪新君,可也正因如此,朝臣們心中都不免有些複雜。
十八入朝,改革舊制,撥亂反正;未及弱冠,封侯入閣,推行新政;年方二十,拜為國公,萬人之上。
這個年輕人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可同樣也是懸在他們頭上的利刃,壓在他們心間的巨石,一日不除,終難安心。
“唉!國公節哀。”李楓奕輕嘆,眼中有欽佩也有不忍,卻還是道:“祥瑞之事暫不論真假,左武營乃是您所轄,單這一點,此證,便難以服眾!”
“李楓奕!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楊賦怒道。
“陛下在位之時,看好的是皇六子安元昭,這點想必諸位大人也都看的分明,如今皇嗣尚存,並無過錯,當可承襲父位…”李楓奕將其中關節盡數道出。
群臣默然,這些道理他們當然懂,可一來李楓奕沒來的時候,無人敢站出來牽頭,二來,白笙、老狐狸程致,沒一個好對付的,他們又能說什麼?
“帝王心思,誰人可測?更遑論事涉天家大位。”白笙淡淡道:“至於看好之事,洵王爺以臣子身得陛下欽賜金符印綬,此等愛寵,難道不可稱看好?”
“國公說的也在理,畢竟當年先帝傳位陛下,也是如此出人意料呢!”李楓奕輕笑了聲,卻因面部的緊繃而難看至極。
群臣驚住,瞠目結舌的看向李楓奕,這是,日常作死改成了花樣求死?
“難道諸位當年沒有尊奉先帝遺詔嗎?”白笙沉眸掃過眾人:“還是說,陛下的遺詔在諸位心中,比不得先帝?”
朝臣們暗自叫苦,你們爭你們的,我們什麼都沒說,為什麼要拖著我們一起!
“帝王聖德,我等不敢!”群臣躬身中,唯有李楓奕依舊站的筆直,道:“下官也不敢,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他看向白笙:“所謂遺詔,沒有加蓋帝璽,更沒有重臣在旁公正。”略頓,“哦,有國公在側,只可惜,雖說舉賢不避親,可這畢竟是天家大事,國公該避諱才是。”
成順的自絕到底還是留下了隱患,多年隨侍,他可稱是帝王的第二張嘴,可如今,這張嘴卻不能開口為白笙辯駁了。
白笙自嘲一笑,看向眾臣:“你等也認為本公歪曲了聖意?”耳聽眾臣口稱不敢,他長嘆了聲:“祭禮,其實也是禪位大典…”
聽白笙說完後,除了程致與李楓奕,其餘朝臣都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白笙眸光幽暗,又道:“如今陛下駕崩,洵王爺扶靈歸宮,皇嗣跪守梓宮,賢王,在何處?他可當得起這賢字?”
“下官來時,賢王殿下,正一步一叩,將抵耒陽門!”
群臣齊齊動容,更有幾位初時就看好元昭的,此時不禁激動的連連贊聲。
李楓奕稍鬆了口氣,又道:“如此敬孝之心,當可感天動地,儲位——”
“大衍十三年,三月二十日,帝召魏九入宮,留書一封。”白笙淡淡一句,如巨石入水,群臣沸議,李楓奕猛地看向了白笙。
“傳魏九入閣!”白笙吩咐道。
素袍白冠,再無往日輕浮,魏九大步走進,朝首座躬身一禮,才轉向餘人。
“敢問諸位大人,我魏九可配為證?”他墨眉微挑,眸中寒光流轉,冷冷一笑:“若是不配,還請諸位事先言明,也省的在下丟醜。”
朝臣們面面相覷,半晌,柳聘上前答道:“魏公子自是公允之人,不過此事重大,我等還是要先看過手書才好。”
魏九嗤笑了聲,自懷中摸出漆封好的信箋,又勾了勾唇角:“諸臣接旨!”
白笙當先伏地,眾臣稍猶疑,也跟著跪了下去。
“…朕感龍體衰微,恐難撐至禪位…不願昔年猜疑重演…傳位洵王乃…”魏九清醇的嗓音飽含哀痛,隨著字字吐出愈漸沙啞。
接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