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十一年,一月末,改制已然進行了大半。
叛軍血淋淋的教訓在前,明晃晃的屠刀在側,世家之首呂家的全力支援在後,反對的浪潮雖依舊存在,但卻一個也沒能掀起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便臨近年關,白笙一行人也踏上了歸京的路途,路經衢州時,他下令城外修整,自己則帶著良卿故地重遊了起來。
距離上次來這裡,雖然時隔了兩年,上次因嚴輔沅之事,他們沒能過多停留,便匆匆離去,所以二人商量過後,一致決定將那次的遊歷給補上。
風雪初停,冷風刺骨,街上行人寥寥。
白笙與良卿皆換了身粗布襖,如尋常夫妻般攜手逛了起來,紀長空則遠遠的綴在後面跟著,沒有上前來打擾這看上去極和諧的畫面。
一路走過集市,各色小吃將良卿的嘴巴塞的滿滿的,唇邊更是一片狼藉,摸出布巾給她擦了擦,白笙笑責道:“就不能等回去再吃?”
良卿卻只是搖著頭笑,沒有言語,又拉著他進了街邊的鋪子,挑買起了雜物,長長的一條街走下來,白笙看著手上滿滿的物什,不禁苦笑道:“這些東西京中都有,回去買不就好了?”
“不一樣的——”良卿的話還沒說完,目光便滯在了不遠處。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便見街角處的地上正蜷縮著一人,許是個乞丐,正值寒冬臘月,那人卻只著了身髒破的單衣,積雪將他半個身子都埋了起來,露在外面的一雙腳上連只鞋也沒有。
見她滿面同情之色,白笙騰出一隻手,拉著她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蹲下身子,良卿將那人身上的落雪拂了拂,又試探著推了推他,可對方卻毫無反應,皺了皺眉,她探手伸向那人的鼻端,見他還有呼吸,才轉頭看向白笙,眼中滿是懇求。
“咱們救救他好不好?”
白笙想了想,也就點頭應下了,回身喚來紀長空,將那人帶回了客棧。
將人放在床上,讓紀長空去請郎中,白笙端了盆水,與良卿一起替那人擦洗了起來。
他的面上滿是泥垢與汙血,連五官都被遮掩了起來,實在讓人看不下眼,良卿擰好棉巾後,便先替他擦起了臉。
連換了幾盆清水,最後一絲汙垢被擦淨,那人的臉,也徹底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極為年輕俊朗的面龐,雖滿是青腫與傷痕,卻還是遮不住那好看的眉眼,良卿打量了兩眼後,手上不禁頓了頓,隨即便一瞬不瞬的盯著看了起來。
見她這樣,白笙沉著臉道:“現在的乞丐都長的讓人移不開眼了,我看咱們就算不救他,也會有哪家小姐發善心的。”
良卿卻沒有接話,看向那青年的眸光中滿是迷惑,白笙察覺出了不對,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
“很眼熟,好像,好像在哪見過。”良卿皺眉喃喃。
白笙眸光一凝,也細細端詳起了那人,越看,他竟也開始覺得眼熟起來,眼角眉梢——紀長空!
白笙眉頭一挑正待開口,身後卻傳來了房門開動的聲響,紀長空引著郎中走了進來,白笙回身看了看他,愈加確定,床上之人與紀長空,很像。
來到床前後,紀長空隨意的瞥了眼,可就這一眼,便使他如遭雷擊,瞳孔驟縮。
一把扯開擋在身前的郎中,他湊近打量了起來,越看,他眼中便越是發紅,身子也忍不住顫了起來。
郎中被嚇的不輕,白笙安撫的對他低語了幾句後,才走到紀長空身旁問道:“你認識他?”
紀長空不答,猛地屈膝跪在了地上,對著床上昏睡著的人喚道:“小,小哥…”
沈三公子,沈長風!
良卿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床上的青年,殘存的幼時記憶似潮水般將她淹沒,她的薄唇漸漸失了血色,面上更是霎時蒼白如紙。
白笙攬住了她,皺眉對紀長空道:“還是先讓郎中給看看吧!”
紀長空忙站起身,再次扯起郎中,紅著眼睛道:“救他!醫不好我就殺了你!”
郎中嚇的面色慘白,哆嗦個不停,白笙忙上前將他拉開,沉聲喝道:“你能不能冷靜點!”
郎中脫身後,忙不迭的為沈長風檢查了起來,他的衣服已經黏進了皮肉中,郎中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其脫了下來。
燒傷、凍瘡、各種傷疤遍佈在他的身體上,打眼看上去竟沒有一處好地方。
良卿緊緊的捂住了嘴,才沒有讓自己哭喊出聲,在她的記憶中,沈長風可是個小玉人兒,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