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禍來臨之際,對方將生路留給了他,本以為是生死離別、天人永隔,卻未曾想,此生竟還有再見之日。
驚喜與痛惜交雜,紀長空的淚怎麼也止不住,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後面卻還有一句——只是未到傷心處!
艱難的替他擦了擦,沈長風溫聲道:“好了,都這麼大的人了。”雖是這麼說著,可他自己眼中也同樣噙著淚。
見到這親人團聚的一幕,良卿卻下意識的向後躲著,她很怕,怕對方質問她,怕對方,會怨恨她,怨恨她這個——罪魁禍首。
憐惜的將她擁住,白笙撫著她的背輕聲道:“沒人會怪你的,相信我。”
紀長空此時才想起屋內還有另外兩人,抬手抹了下臉,他快步走到良卿身前,將她自白笙懷中扯了出來。
拉著良卿走回床前,他興沖沖的道:“小哥,你看這是誰!”沈長風看向他們,目光從疑惑漸變為複雜,良久才開口:“卿兒…”
良卿身子一僵,用力咬緊牙,才控制住將要後退的身體,強行擠出了個笑容,輕聲回道:“是,是我。”
她笑的難看極了,紀長空呆了呆才反應過來,忙將她護在了身後道:“小哥,當年的事…”他的話沒說完,便被沈長風止住了。
“過來,讓我看看。”他對著良卿抬了抬手。
良卿遲疑了下,卻還是垂低了頭,向後退了幾步,撞在了白笙身上,白笙皺了皺眉,將她攬住,帶著她走到了床邊。
拉著她跪了下來,將她的手遞給了沈長風,白笙雖默默無言,可眼中卻還是掩不住擔憂。
握著那隻手,看著眼前的人兒,沈長風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黯淡的眸子中,似是映出了那夜家破人亡之景,鮮血、屍體、沖天的大火。
“活著,活著就好。”他微閤眼眸,輕聲自語。
良卿再也忍不住了,由哽咽轉為了泣不成聲,所有被她埋在心中的情緒,似乎都在此時爆發了出來。
痛失親人,多年流離,她的心從未安定過,真相漸漸被揭開,其間的殘酷更是將她撕扯成了碎片,可她卻只能默默掩下,她不能,也沒資格去向任何人哭訴,畢竟,從頭到尾——她都不是受害者。
“錯不在你。”他的語聲極溫和,“孃親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怪責過你一句,還囑咐我,要好好待你。”側頭看向良卿,他眼中只剩欣慰,“如今見你一切安好,我也算能給孃親一個交代了。”
良卿低垂下頭,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滴落,她頭次發覺,被原諒竟比被怨恨更難捱。
“小哥,你當年是怎麼逃出來的?”紀長空轉開話題問道。
沈長風合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藏好幼弟,急急趕回,他親眼看著那些人向著自己的親族揮下屠刀,看著孃親、兄長盡數倒在血泊之中,可他卻沒有出聲,依舊躲在那狹小的暗格裡。
直到賊人退走,大火焚起之時,他才自暗格爬出,孃親臨終時的叮囑與厚望,至今還響在他的耳邊,漫天烈火中,他一點點的向外爬去,直到暈倒跌進了池塘中。
下方,連通暗河,他就這樣不知被衝了多久,直到再次醒轉了過來。
幾人聽過後,皆心生哀慼,久久未語,直到沈長空再次出聲,他將目光落在白笙身上,輕聲問道:“這位是?”
白笙頓了頓,再三思索,還是俯身道:“妹婿齊白笙,拜見兄長。”
屋內人皆愣住了,紀長空眼中更是漫過了一縷膩歪,可見沈長風望向自己,也只能上前為其將前後因果大致講了下。
聽到二人已然訂了終身,沈長風眉間緊鎖,瞥了眼紀長空,對方雖是面無表情,可眼底的黯然卻還是遮不住。
想了想,他客氣的道:“多謝齊公子照顧家妹這麼久。”不待白笙開口,他語氣轉冷,“但這稱呼,還是早了些。”
白笙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麼,恭敬道:“兄長說的在理,是白笙心急了,請兄長放心,該有的禮數,白笙一樣也不會差的。”
沈長風搖頭,語氣愈冷:“婚娶之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沈家雖遭了難,但卻也還是知禮的書香世家,沈家女子,怎能這般與人私定終身?”
“小哥…”良卿急急喚道,沈長風緩下聲音打斷了她:“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們都回去吧。”
良卿還想再說,可卻被白笙止住了,搖著頭對她笑了笑,白笙半分未惱,又恭敬的對著沈長風行了一禮,才起身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