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作餌的,會付出怎樣的代價,不言自明。
“末將去。”不過略一沉吟,林越與鄧子峰便是幾乎異口同聲道。
鄧子峰扭頭笑望林越,“林參將莫要與我爭,你打過幾回仗?我可是打了十來年了,這樣的事,我比你有經驗。何況……比起你的虎賁營,我的兵……才適合作餌。到時,記得讓你營中的兄弟,代我營中的人,多殺幾個韃子便是了。黃泉路上,好相見。”
鄧子峰的笑容舒朗,恍若際明晃晃的日頭,卻得眾人皆是喉間梗塞,難吐一言。
齊慎眼中幽光幾轉,沉聲道,“好!鄧子峰聽令!”
“末將在。”
“命你即刻率領你營中兵馬,收繳全軍馬匹,往前方敵軍伏兵之處,誘淡…記住!且戰且退,務必要將敵軍主力,誘至我伏兵之處。”
“末將領命。”鄧子峰鏗鏘應聲,而後,便是起身,衝著齊慎一拱手,又衝著眾將領一抱拳,這才大步而去。
神情凜然,步履,卻堅定。
不一會兒後,鄧子峰便已點齊了兵馬,到了齊慎跟前,手裡,卻拎著兩個大大的包裹,“此戰後,還要勞煩諸位,帶我營中的兄弟,回家。”
包袱被慎重遞到齊慎跟前,包袱中是什麼,眾人皆是心知肚明。
“鄧將軍,回去後,請你喝酒。”林越笑道。
鄧子峰爽朗而笑,“你可話算話,屆時可別請不起啊!”鄧子峰海量,軍中人盡皆知。
眾人皆是笑,卻沒有一個,有他的爽朗豁達。
鄧子峰抬眼望向他的將軍。
在軍中日久的老兵都知道,齊慎剛入軍中時,便是從卒做起,那時,鄧子峰已是個老兵油子,兩個人打過架,打得很,還驚動了上峰,被各自罰了五十軍棍。
許是不打不相識,那之後,他們反倒成了守望相助的好兄弟。
有多少次,鄧子峰成了齊慎身後之盾,又有多少次,齊慎挺身在前,擋住了向鄧子峰砍來的刀?
兩人目光相對的須臾間,好似過往的一切,浮光掠影一般,匆匆從眼前浮現,無聲掠過。
最終,齊慎喉間艱澀,凝成一句,“……有勞……珍重!”
“將軍珍重!”鄧子峰朝他拱手抱拳,而後轉身,步履堅決。
卷著雪片的風倏忽而過,帶起他玄色的披風,飛舞之間,啪啪作響。
萬馬奔騰之聲朝著山道的另一頭,疾馳而去。
鄧子峰帶著他營中兩千人,並全軍上下萬四軍馬,慷慨決然而去。
齊慎收回視線,目光冷沉而堅定地立於帥旗之下,轉而面對底下明顯正在不安的將士們。
“前方……是與我們三倍有餘的韃子!就在那兒……”他抬手朝著某個方向一指,“就擋在我們回家的路上,等著我們的血,去祭他們的刀。他們的刀上,還沾著我們大周百姓的血,沾著我們手足袍澤的血,現在,還想要來沾我們的血。他們我們是南溫蠻,我們大周的男人,文弱得像是女人……我只問你們,服是不服?”
這些士兵也都知道,他們將有一場硬仗要打。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前面等著他們的,是三萬多的韃子。
韃子自來兇悍,他們都知道,如今,人數上又相差甚巨,這些士兵心裡都是直打鼓,直覺這一次,他們是完了。
卻聽得齊慎那一句,服,還是不服。
是個男人,有些血性,自然都容不得旁人自己文弱得似個女人。
人群中便有人稀稀拉拉喊道,“不服。”
齊慎皺緊眉心,提高音量又問了一聲,“服是不服?”
“不服。”這回的聲音多了些,響亮了許多。
“服,還是不服?”齊慎又問。
“不服。不服。不服。”這時,那聲音終於是響成了一片,直刺雲霄。
齊慎這才滿意了,“那好!那咱們便讓這些韃子看看,我們大周男兒的血性,讓他們心服口服。他們的人數是我們的三倍有餘,也就是,我們只需一個人殺掉四個韃子,我們,就可以回家了。殺了韃子,打贏這一仗,我帶你們回家。”
齊慎振臂而呼。
“回家!回家!回家!”吶喊之聲,響徹雲霄。
“令出,只准進,不準退。若有畏戰而逃者,立斬不赦。”
“得令。”又是一聲整齊劃一,響徹雲霄的吶喊,氣勢磅礴。
齊慎手中長劍倏然出鞘,直指蒼穹,“與爾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