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英公公一行人轉道往內城方向而去,齊慎臉上的笑容緩緩沉下,眸中一派幽深。
看來,英公公出宮時,從永成帝那裡得到的任務,便只到他們進京為止。
那時在西安催得那麼急,恨不得他們立時就能上路,如今,反倒不急了。
也就是說,只要他們到了京城,李雍便不急了。
齊慎將這些在心口過了一遍,轉身一勒韁繩,調轉了馬頭,喝一聲“走”,一行車馬轆轆,轉而往城南而去。
謝鸞因挑起車簾往外看去,近鄉情怯,上回偷偷回京時,她便已是感受過了,如今,許是心境變了,卻是再生不出那時一樣的感覺來。只是,雖沒有那麼強烈的愛恨情仇,望著這片生養她的土地,她卻騰昇出兩分陌生來,再沒了從前的歸屬感。是啊,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了,那座歷經跌宕的定國公府,再不是她的家。而她的家,在齊慎的歸處,在西安,那個他一手為她打造起來的地方。
倒是京城的齊府,從嫁給齊慎至今,她還是頭一回去。
雖已無高堂在上,但卻還有一個從小將齊慎帶大,地位超然的『奶』娘,即便沉靜如謝鸞因,一時間,也生出兩分忐忑來。
京城齊府位於城南貓眼兒衚衕。並不是達官顯貴慣於群居之處,因為彼時的齊家,雖然勉強算得官家,卻委實與顯貴搭不上邊,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置辦出一個宅子,已是不錯了。
多少半大不小的京官兒連養活自己一家老小都是問題,遑論置辦家宅了。
馬車進了貓眼兒衚衕,謝鸞因又挑簾往外望。
將左右兩邊的宅院買了下來,打通後整修的事情,齊慎曾在謝鸞因耳邊提過一嘴,因而謝鸞因見得那綿延了半條街的院牆也沒有覺得奇怪,加上她本就是見慣了富貴的,更沒覺得有什麼。
倒是這般大的宅子,素日裡連個主子也沒有,齊家……確實人丁太過單薄了些。
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隱約已經瞧見府門中門大開,門外,已是有好些人候著了。
轉道往城南來時,齊慎便已是特意先讓人回來報訊了,是以,此時門外有人等著,倒也不意外。
謝鸞因從車簾往外望去,見得齊慎已是急急勒停了馬,便是自馬背上一躍而下,步履間,帶著兩分急切,迎上那些人中當先的一個『婦』人。
謝鸞因偷眼望去,便知,那定然便是齊慎的『乳』娘,富春嬸子的婆婆,那位在齊家有著超然地位的曲嬤嬤了。
富春嬸子雖被人叫作嬸子,但年齡也算不得大,不過二十七八,而且,她是曲嬤嬤的大兒媳。是以,曲嬤嬤的年齡也算不得大。
不過四十多,快要五十的樣子。
穿一身秋香『色』的棉襖,身形瘦削,容長臉,一雙眸子精光湛湛,此時,全然沒有注意到旁的人,旁的事,只一心一意盯在齊慎的身上,眼中,甚至隱約閃爍著激動的淚光。
而齊慎亦是下了馬,便迎著她而去不說,到了跟前,便是撩袍欲跪,足見親厚。
原來,說齊慎將這曲嬤嬤當成親生母親一般,竟是真的。謝鸞因目下微微一閃。
謝鸞因早前對這位曲嬤嬤也是打探過的。
據說,齊慎與曲嬤嬤的小兒子差不多歲數,是以,曲嬤嬤才能給齊慎做『乳』母。不過,曲嬤嬤照看齊慎很是盡心,『奶』水算不得很是充足,齊慎又是個特能吃的,曲嬤嬤只能先緊著他,自己的兒子反倒只能吃些米糊。齊慎母親故去後,更是曲嬤嬤一手將齊慎兄妹三個帶大,是以,齊慎對她親厚,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須臾間,車簾被掀開,富春嬸子將手伸了進來,笑容可掬道,“夫人,到家了。”
謝鸞因忙收斂了心神,扶了富春嬸子的手,鑽出了馬車。
那邊廂,曲嬤嬤到底沒有讓齊慎真的跪她,在他堪堪屈膝時,便是一把將他挽了起來,一時也沒有說話,只是一雙眼將他望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迭聲說道,“前些日子來信說打了勝仗回來,軍中無事,便在家中休養,怎的,我瞅著,這人卻還是瘦了一圈兒?”
謝鸞因被富春嬸子扶著朝兩人走過去時,冷不丁聽到這話,心頭跳了一跳。
齊慎卻已經笑道,“哪裡就瘦了?『乳』娘多少年沒有見我了,我是長高了罷了。那軍中雖苦,可是回了家卻是不一樣,『乳』娘忘了,我如今已是成家立業了,飲食起居都有夫人照看著,事無鉅細,只有再好的沒有。”
他說這話時,謝鸞因剛好走到了他們近旁,心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