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母親還真給她帶了不少的東西,吃的、用的、玩兒的,琳琅滿目。
謝璇這才意識到,她大嫂是個遠嫁的女兒,而且也是個被父母放在心上呵疼的女兒。
那些東西,對於謝璇來說,還真是新鮮。
西北緊挨著關外,風俗難免受韃子的影響,這些穿戴玩耍之物,居然都與京城大相徑庭。
謝璇見了,不由感興趣得緊,一會兒問問這個是什麼,一會兒問問那個是什麼名字,做什麼用的,一雙杏眼晶晶亮,興奮得像個孩子。
李氏倒也是耐心,無論她問什麼,都是笑眯眯地給她解釋。
“這衣裳倒是與我們這兒的騎裝有些相似。”謝璇拿起一身衣裙,華麗的顏色,卻是短裙窄腿褲,上身的小衫也是緊短,說實話,比起京城的騎裝,那要大膽了不少,只是,謝璇畢竟是見過世面的,超短裙熱褲什麼的,以往又沒有少見,倒沒覺得有什麼。
她只是有些納罕,她大嫂的母親居然會給她捎這樣的衣服。
李氏便有些不好意思了,“邊城沒有那麼多規矩,我又出身行伍之家,父母自來嬌寵,少時便常換了這胡服出去玩耍。想來,我母親是怕我在京城覺得悶,所以,特意捎來這麼一件衣裳好讓我有個念想。”
謝璇想想也是,這衣裳,哪裡是能在京城穿得出去的?
李氏見謝璇拿著那件衣裳,不由雙眼一亮道,“七妹妹若是喜歡,便將這套衣裳拿去吧!你膚色白皙,這顏色穿起來,一定漂亮極了。”
謝璇失笑,“這可是親家太太專程給大嫂捎來好做念想的,我如何能拿?”
李氏卻不在意,爽朗地一擺手道,“怕什麼?我這裡又不只這一套。”說完,害怕謝璇不信似的,反身從櫃子裡又翻了一身出來。
謝璇一看,樂了,難怪方才她嫂子沒有把這身拿出來,許是怕嚇著她吧,那一身可比她手裡這一身,還要大膽呢。
李氏也略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道,“看吧!你儘管拿去,這在我這裡真不是什麼稀罕物。我也是喜歡七妹妹,這才要送給你的,說不定,什麼時候,你我還能一起穿上這衣裳,一併去那邊城走走呢!”
李氏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謝璇自然不好再推辭,臉上還配合地露出期待的笑容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若是有朝一日……那是真好。”
只是,她與李氏都知曉,她們如今,已經是被困守在這華麗牢籠中的金絲雀,再也做不得那塞外野地裡,恣意盛放的花。
無奈的是,她們都曾得過那樣的自由。得之,又失之,即便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宿命,心裡,卻總歸會存著一絲不甘,一絲貪妄。
謝璇還好,她的心,並不野,若是定國公府一直安好,她便可安於現狀,棲身於這棵大樹的庇廕之下,安心地做一隻米蟲。
可李氏呢?李氏是不是因為本是野地裡生長的,卻被移植到了定國公府這座好看的花盆裡,不能適應,所以,慢慢失去了她的嬌豔呢?
若是要融於這個環境,必然要改變許多的習性,可若是沒法適應,那又會不會就此凋零枯萎呢?
祈風院裡的氣氛尚算得好,可正院上房中,肖夫人確實如遭雷擊,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她想伸手端起茶杯,但指尖發顫得厲害,“哐啷”一聲,那茶杯竟是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屋裡,很安靜,落針可聞。可是,那茶杯落在地上,卻沒有半個人上前來,因為屋裡伺候的人了都被支開了,而親自守在門外的林嬤嬤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她該進來的時候。
“母親。”謝珩低低喊了一聲,挺拔的身軀矮了半截,已是跪在了肖夫人身前。
肖夫人低眼望著他,死死咬著牙,才沒有讓眼裡的淚滾下來,開口時,語調冷凜似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父親……你們為何都要瞞著我?”
“母親!”謝珩的語調裡帶著哀求,“父親……我們也是怕你擔心,何況……這擔心,也是無濟於事,若是露了端倪,反倒得不償失了。”
“怕?”肖夫人顯然是怒極,冷冷笑道,“你們父子就是這樣,前也怕,後也怕,步步忍,步步退,才到瞭如今這般田地。”
謝珩不敢吭聲,只是低垂著頭,挺直腰板兒跪著。
肖夫人望著他,眼裡隱忍多時的淚,便是再也忍不住,無聲滾落了下來……
好一會兒後,肖夫人才傷心道,“既是如此,你又何苦回來這一遭?”
“母親!你們在這裡,我如何能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