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香爐的事拋於腦後。越過了屏風,鎏金漆木的桌子上擺了十多碟菜式,也有醒酒的湯,恐怕是預備給玄衣下宴後用的。以生食居多,但還是有可以下嘴的東西的,比如熱乎乎的蓮子糖水。
簡禾從下午到晚上都沒吃過東西,聞到香氣,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一聲,這一聲自然躲不過玄衣的耳朵,他的嘴唇輕輕地揚了揚,假裝沒聽見。
在今晚的宴席上,玄衣也根本沒吃多少東西,直到這時,兩個人面對面地吃了頓夜宵,才覺得有滋有味了起來。
藉此機會,簡禾將自己這幾年經歷過的事,以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都一五一十地跟玄衣了。
簡禾憤然道:“你都不知道,我剛醒來就聽到這裡是覓隱,可高興了。誰知道會見到兩個人販子……不,魔販子。”
玄衣被嗆到了。
“不過,我後來想想,被送去伺候老頭子還不算最壞的情況,要是落到了那個蘇渭的手上,才叫慘絕人寰、暗無日、生不如死,多虧你把我撈出來了。”
玄衣只道蘇渭這人習性荒淫,爛泥扶不上牆,卻不知道他還養成了虐待的癖好。聽簡禾一,他的心中也湧出了濃濃的厭惡和後怕。
若他這次沒有回來,若簡禾一開始就被蘇渭發現了。那麼,這時的她,或許已經……
“總之——”簡禾鼓著腮幫子在吃東西,含含糊糊地道:“我最後就破罐子破摔,想了一個辦法,讓自己全身出滿紅斑。我想,這樣一來,到時候應該沒人有興趣下嘴了吧。”
話才完,她就感覺到臉頰被一隻微涼的手……心翼翼地碰了碰。
玄衣彷彿怕弄疼了她,手指微蜷,蹙眉道:“疼不疼?”
他關心的是她疼不疼,而不是這些醜兮兮的紅斑可不可以消退。簡禾開心道:“沒事沒事,不痛不癢的,只是看著嚇人而已。”
“那就好。”玄衣凝視著她,嘆道:“當時,害怕嗎?”
“我要是不怕,那肯定是騙你的。最害怕的是沒人知道我死在了這裡,消失了也沒人發現。不過,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好神奇。”簡禾趴了下來,道:“我得舌頭好累啊,休息一會兒。輪到你啦!,這幾年有沒有想過我?”
玄衣嘴唇一動,“穎字幾乎衝出唇邊了,又覺得有點兒彆扭,板著臉道:“才沒……”
“啊?”簡禾的臉立刻就垮了下去,失望道:“居然沒有?”
不知為何,玄衣尤其見不得她露出這種失落的表情,口不對心的話硬生生地拐了個彎,哼道:“沒……事的時候會想想吧。”
簡禾嘿嘿一笑,終於吃空了碗裡的糖水。
夜已過半,快亮了。這一個晚上,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簡禾在自己的事,漱口以後,她已經開始犯困了。
在這個狼虎環伺的環境裡,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變成魔獸嘴裡的鮮肉,又可能會碰見蘇渭那樣的變態,給她一百個膽子,簡禾也不敢離開安全的地方——玄衣的身邊。
故而,她已經決定了——就算玄衣可以給她一個單獨的房間休息,她也不會去的,寧可在這裡打地鋪,也要黏著他。
“玄衣,我今晚上睡在哪裡?”
玄衣比她所想的有良心多了,指了指床。
“真的讓我睡床?那你呢?”簡禾心花怒放,蹬掉了鞋子,平了柔軟的床上,嘻嘻道:“真不好意思讓你打地鋪,謝啦!”
“不用不好意思。”玄衣一拉,髮帶順著如瀑的青絲滑落在地,蜿蜒在他修長的脖頸邊。他立在床邊,垂首道:“我們一起睡。”
簡禾:“……”
嗯?!
玄衣一揚手,飄舞的燭燈依次熄滅,房中照明,只剩下了行宮之下透上來的萬家燈火,勾勒出了少年勁瘦優美卻不柔弱的腰線。
簡禾坐在床上,心莫名漏跳了一拍,有點兒口乾舌燥,忍不住朝地下跳去:“我睡地上就好了,不用這麼客……氣!”
腳丫剛沾到冰涼涼的地板,她就被玄衣無情地提住了衣裳,往床上一放,擺成了規規矩矩睡覺的姿勢。
簡禾頭皮發麻:“喂!”
玄衣坐到了床上,用被子將簡禾捲成了一隻蠶蛹,自己在床的外側躺了下來,長臂一伸,從她的背後,將她連人帶被地抱住了。
在這之前,簡禾還以為玄衣的“一起睡”只是頭挨著頭,沒想到他會大膽至此,緊緊地抱著她睡覺。簡禾有些慌張,左鑽右鑽,想從被子裡爬出來,還險些撞到了玄衣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