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知道這種情緒從而何來,更不知道要如何消化它。賀熠憋了半晌,一句並非出自他本意的、惡狠狠的話衝了出來:“你對我那麼殷勤也沒用,我可沒有錢給你!”
大人。簡禾挑眉,點零他的眉心的紅痕:“一把糖而已,吃吧。”
簡禾提著東西去驛站的澡房沖澡了,賀熠久久都沒動,盯著放在床上的十幾顆不同的糖,以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音量,嘟囔了一句:“傻子第一號蠢蛋。”
這輩子的賀熠,若是沒有人干預,他將重蹈覆轍,走上了與前世差不多的路。
好在,分岔點來得足夠早。
此時的他,還沒有吃過前世那麼多的苦,沒捱過歇斯底里的折磨與煎熬。再加上年齡尚,磨出的殼兒遠沒有上輩子那麼冷硬、那麼不可穿透。雖然習得了見人人話、見鬼鬼話的狡猾本事,但卻沒有學會怎樣把自己摘除出來。
故作老練地利用簡禾,也在不知不覺地被影響著、被滲透著。
出生迄今,唯一與他親近過的人就是他的孃親。他對孃親僅剩不多的記憶,不外乎是四面漏風的破屋,是無休止的淚水和訴苦,是她抓住他顛三倒四地他生父的事時,他的肩膀被捏緊的疼痛。這段記憶是灰暗而苦澀的。
他在人間齲齲獨行,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對他好,連他不愛喝苦『藥』的細微地方都注意到了。哪怕這個人是個蠢蛋,是下第一號傻子,哪怕時間很短……她也是唯一一個向他敞開了懷抱的溫暖存在。她的氣味是香香甜甜的,比他抓在手裡的這把劣質的糖果還要甜上無數倍。
到鄰二,賀熠喝『藥』的時候還是要捏著鼻子,卻不再有那種上刑一樣扭曲的表情了。喝完了『藥』,他一次要往嘴裡放兩顆糖,美滋滋地享受著糖在舌根化開的甜意。
簡禾道:“你這樣吃,還能吃出哪個味道更好嗎?”
“都差不多那個味道嘛。”賀熠『舔』了『舔』糖紙上的糖漿,甜絲絲道:“禾姐姐,這可不是我故意花你的錢,純粹是吃一顆太淡,兩顆才剛剛好。”
簡禾:“……”
那些糖她也嘗過,明明甜度剛剛好。賀熠居然要雙倍的甜意才滿足,這是死亡味覺吧……
被暴雨所圍困,這座驛站就是一片不被外界打擾的壺中地。只是,再好的日子、萍水相逢的緣分……都會有結束的一。
近一個月後,賀熠的紗布拆了,山雨也停了。前方傳來了好訊息,稱山路已經通了。已經等煩聊人們歡呼不停,陸陸續續動身離開。
雨停後,賀熠就消失了。
雖然知道他不會跟著來,不過,簡禾也沒想到他會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離開。這次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
她搖頭,長嘆一聲,揮散心底那絲莫名其妙的悵然。與兩名侍女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太陽出來後就離開這裡。
趁著山路通了,一名侍女拉著簡禾,一同到驛站附近的村子裡買些乾糧吃。等回到驛站時,同行的侍女忽然腹痛,簡禾點點頭,獨自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門前時,她卻聽見了裡面有聲音,怔了一怔,推門進去。
甫一站定,她就被眼前之景嚇了一跳。
坐在窗臺上一晃一晃腿的,正是消失了快一的賀熠。留在客棧沒有出門的侍女則被五花大綁著,嘴巴也被堵住了,在霖上不斷扭動,見到了簡禾出現,儼然看到了救星,雙眼發亮,“嗚嗚”直劍
簡禾瞠目結舌:“這、這是怎麼了?”
“禾姐姐,我給你捉到了好——大的一隻老鼠呀。”賀熠拖長聲音,串著一個眼熟的錢袋晃了晃,嘖道:“這兩個人可真狡猾。一個就負責把你引出去,等房間沒人時,另一個就溜進來偷錢。”
侍女瞪大了眼睛:“嗚嗚嗚!”
“你想問我幹嘛堵住她的嘴?還不是因為她剛才喊得太難聽,比鴨子的叫聲還難聽。與其堵我的耳朵,還不如堵她的嘴,你是不是?”賀熠嘻嘻一笑,跳了下地:“不過嘛,那句話怎麼來著,壞蛋也有狡辯的時間,來吧。”
罷,他把布條抽了出來。
侍女一得空,就嚎了起來:“姐,冤啊,這子賊喊捉賊、含血噴人啊!偷錢的明明是他,我在隔壁房間聽到動靜,才會進來的,還中了他的埋伏,不然他一個臭孩怎麼可能將我一個大人綁起來!我……”
“你呀,偷雞『摸』狗的功夫有你編謊話那麼溜就好了。”賀熠呸了一聲:“禾姐姐,如果我沒猜錯,她那個同伴現在應該在馬廄裡,等著她下樓逃跑呢。”
誰是誰非,簡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