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經醒了過來,正披頭散髮、警覺萬分地弓身貼牆而坐,眉宇密佈陰霾,利齒泛著森森的寒光,宛如一隻窮途末路的惡鬼。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卻十分尖利:“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
住在隔壁房間的侍女之一,此時正倒在了離床不遠處的地上,一邊艱難地咳嗽乾嘔著,一邊驚恐地捂著脖子。脖子的面板上,已經浮現出了五道觸目驚心的暗紅『色』血瘢。
她壓根兒沒想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半大少年,拖著一條殘腿一隻殘手,居然還會有這麼恐怖的力氣。
簡禾跨進了房裡,溫聲軟氣地化去了賀熠身上的刺:“你別緊張,這裡是虯澤往西的驛站。我見到你暈在了草叢裡,所以才把你搬了進來。你手腳上剛敷了『藥』,傷口沒癒合,不要『亂』動。”
賀熠掃了一眼自己包紮好的傷患處,眼珠子轉了轉,瞅準了簡禾,懷疑道:“……是你救了我?”
“嗯。”簡禾這才轉頭看向地上的侍女:“你怎麼進來了?”
侍女敢怒不敢言地『揉』著脖子,指了指桌子上的雞蛋和稀粥,眼睛不敢看簡禾:“我只不過是來送早點的,誰知道這子突然打人,按我,昨就不該救他!”
簡禾沉默地看了她半晌,下了逐客令:“謝謝你,你先回去吧。”
侍女走後,房間裡恢復了寂靜,簡禾先把門鎖好,這才返身,端起了一碗粥,走向了賀熠。
賀熠的手指蜷縮了下,身子微微繃緊,警惕地瞪著她。簡禾沒有靠得太近,柔聲道:“你餓了吧?喝點粥吧,一會兒還要喝『藥』呢。”
其實他已經快一一夜沒吃東西了,一碗熱騰騰的粥,勾得人食指大動。然而賀熠卻沒有伸手接,不甚客氣地道:“這是什麼粥啊?”
“皮蛋瘦肉粥,很稀的,就那樣端著喝也可以。”知道他疑心未消,簡禾也不惱,把碗放在了昨晚的椅子上,笑笑道:“我就放在這裡了。”
賀熠一直盯著她,直到目睹著簡禾喝了另一碗粥,確認沒有問題後,他才探前了身子,端起了碗,略微急切地灌完了一碗粥,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剛放下碗,一個已經剝好殼的雞蛋就送到了他面前。
賀熠呆了呆,竟然笑出了聲:“你連雞蛋也幫我剝好了?”
簡禾一怔:“怎麼了,你的手不方便,這不是應該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賀熠蜷著一條腿,支著下頜,拖長聲音道:“你這人還真奇怪。我又不認識你,幹什麼對我那麼好?”
簡禾眨了眨眼睛:“認識的。”
“啊?我見過你?”
“三年前,我們在虯澤見過,我們還一起吃過饅頭。”簡禾莫名有些緊張,深吸口氣,期待道:“你還記得我嗎?”
賀熠茫然道:“有這樣的事嗎?”
“……你不記得了啊。”
不過也是,他當時的處境那麼差,可能有不少人都送過吃的給他。一個只有一面之緣,沒上幾句話的陌生人,能指望對方記得多久?只有她鬼『迷』心竅,一直沒忘記罷了。
忽然,前方傳來了一聲“噗嗤”的笑聲。賀熠拍膝,笑得前仰後伏,極為放肆。
簡禾懵了懵,倏地反應過來,惱道:“你笑什麼?”
“哈哈哈哈哈!”賀熠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樂不可支道:“你好容易上當呀。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呢——送我饅頭吃的姐姐。對了,我是不是答應過你,下次見面時,要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的?”
得知了眼前的人就是三年前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姐姐後,賀熠這下是徹底沒了後顧之憂,心安理得而又有些得意地在她的房間裡住了下來。
大概是意使然,他住進來沒多久,虯澤一帶就下起了大暴雨。連的雨水沖刷,導致山體滑坡,堵塞住了幾條最多人走的大路。路既不安全,又泥濘不堪,車馬難校這下就算想快點離開,也要等雨期過去。幾人變相被困在了驛站這裡了。
客棧房間裡只有一張床,一直縮在一張凳子上睡覺不是辦法。簡禾乾脆請客棧的掌櫃多搭了一張臨時的床。
夜深人靜時,賀熠翻了個身,衝簡禾的背影無聲地、惡劣地做了個口型——傻子。
字第一號大傻子。
又蠢,又單純,又好騙。
當年看到髒兮兮的他時,這傻子就上趕著要和他交朋友,也不懂圖的什麼。到了三年後,他最狼狽的這個時候,她又撞到他眼前,上趕著要當冤大頭。
換了是平時,他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