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弘預設的戰場,就在高崗底下。
這裡距離金州城有十里遠,左靠漢水,右接吉水,兩條河就在高崗腳下交匯,大巴山山系的一部分在這裡突兀的冒出來,緊緊的與隔著漢水的秦嶺把漢水夾在當中,如兩個強壯的大漢伸出雙臂,攔住河水僅僅留出一個巴掌寬的距離讓水流透過一樣狹窄。
而吉水的處境也不比漢水好多少,大巴山連綿的峰巒把吉水生生的逼成了一條婉轉回折的蚯蚓,湍急的河流費勁的在山峰間流轉,執著的衝擊著攔路的山石,在兩條河的交匯處衝出一片大約方圓十來裡的平地,官道從一座架設在吉水河道上的石橋上透過,東去西來的人就從這座橋上跨過吉水,去往金城或者均州方向。
這裡原有一道關隘,叫做注口關,從三國時蜀人就在這裡駐兵設防了,不過歲月變遷,年代久遠,關隘在五代十國時就被廢棄,徒留了一道風化後殘餘的破敗土牆,沿著吉水的河道延伸了一段,然後就在黃土中消失無蹤。
不過此刻,成千上萬的軍兵正在這裡熱火朝天的勞作,他們從山上砍來巨木,搬來巨石,硬生生的在土牆後面,又築起了一道石頭基石的木牆,牆高一丈五尺,後方架設有矮了一頭的木頭踏板,守兵可以站在上面,居高臨下的朝任何企圖度過吉水仰攻木牆的傢伙射箭投石,因為角度和河水的障礙的關係,進攻者要想還擊卻是非常困難。
這是一道天然和人工結合的屏障。
稍有不足的是,吉水這兩天細了不少,往日裡河水奔騰的河道收窄了許多,也淺了許多,成年人只要趟過漫過小腿的水流和討厭的河灘淤泥,就能順利的涉水度過這條河。
當然了,這個過程是相當耗費時間的,能不能活著在守兵的箭矢中走到木牆底下,要看運氣和天意。
“完顏大人,我們的計劃能不能實現,就需要你的努力了。”長孫弘看著高崗下繁忙而近尾聲的工地,對完顏承嗣道:“我把手裡最精銳的鬼卒留給你,雖然只有一千人,但戰力夠強,能助你一臂之力。只要把劉黑馬擋在這道牆的前頭,忽必烈必然親至,他來得會很快,因為前面我們佯敗的稀鬆表現給了他很大的信心。”
“探馬說,劉黑馬在洵陽沒有耽擱,大概明天日落前,就會到達這裡。”完顏承嗣面色凝重的答道,他感到有些壓力,不過聲音很堅定:“對抗蒙古人,我們會把命豁出去!長孫大人不必擔心。”
長孫弘看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土:“不可大意,也不要意氣用事,畢竟,我希望你能活著跟我走得更遠一些。”
這句話有些暖胃腸,完顏承嗣哂然一笑:“那是自然的,沒有命,談什麼都是空話。”
“九龍昂德我留給你,他帶鬼卒,另外,那些會爆炸的鐵疙瘩我也留給你,守城用得上。”長孫弘轉過身,伸出手,搭在完顏承嗣的肩膀上,看著他的眼睛:“忽必烈帶來的,有好幾萬人,雖然這裡地方狹窄他不可能鋪得開,但車輪戰法你一樣很難受,困難不可謂不小。”
他把語氣加重,沉聲繼續道:“你若失敗,我會第一時間決堤,兩天,你必須像顆釘子樣釘在這裡兩天!”
完顏承嗣與他對視,目光交織,彼此都從對方的瞳孔裡看到了決絕,臨戰者不畏死亡的決絕。
完顏承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狠狠的點了點頭。
遠處,飛揚的煙塵,似乎已經冒起在群山的上頭。
……
劉黑馬這兩天,每日天不亮就起來了。
一方面是因為焦急,一方面是因為興奮。
一路追擊,連續打了兩三次遭遇戰和狙擊戰,攔路的敵兵都是一觸即潰,草草的隔得很遠就開弓射箭,一旦自己的軍隊突破了類似木牆和陷坑之類的防禦工事之後,對方就土崩瓦解,奔逃如炸了窩的老鼠。
或許用行軍途中遭遇了一些不成建制的散兵來形容這類戰鬥,更為貼切。
這是很正常的,潰逃中的範用吉殘兵就該這個德行。
劉黑馬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漢中城的輪廓了,漢中平原千里平原,土地肥沃人民富庶,是一處油水豐足的好地方,更不要說此地西接隴右、東連關中、下可通巴蜀、斜刺裡還能入南陽,四通八達的關鍵所在,天下兵家必爭的寶地,了不得的地理要衝,必須牢牢的握在自家手裡,日後爭奪漢地總理的寶座,也是一分重重的籌碼。
他等不及慢騰騰的步卒了,留下幾百人守著洵州縣城,親自帶著前軍兩千多的騎兵,衝在了最前面。
這種行為很冒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