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簡之有些受不了,他把目光看向地上,在鋪滿青磚的地面數螞蟻,口中道:“既然如此,大人可否向孟大人和樞密院開口,請京湖制置使司調一些兵馬過來?那邊兵馬強悍,如能得行……”
“不行的。”不待他說完,陳隆之就搖著手擺著頭:“襄陽江陵比這邊面臨的壓力,要重上許多。酋首闊出病死後雖然蒙古人退了回去,但襄陽新附,百廢待興。孟大人要將襄陽打造成一個釘子,牢牢的鎮住蒙古人今後南下的企圖,正在擴軍,連續新建十二軍,尚且缺少人才武將,不可能抽得出軍馬給我們。”
“只靠我們自己,恐怕……”袁簡之支支吾吾的,語焉不詳。
“只能靠我們自己了。”陳隆之又是一聲長嘆,不過隨後大概想起了什麼好訊息,又振奮了一點:“不過孟大人還說了一個錦囊妙計,令我受益匪淺。”
“哦?”袁簡之也把頭抬了起來,目露欣喜:“大人快快道來。”
“要守住四川,非賴川人不可。”陳隆之道:“自古川中多豪傑,非無人才,而是朝廷不識人才而已。”
“哦,大人的意思是……”袁簡之試探的問,不明所以。
“我大宋境內,人人皆官家子民,而不以蠻夷漢人區分。”陳隆之把背脊挺直了一些,道:“漢民是大宋子民,蠻夷也是。漢民雖多,蠻人也不少。”
“蠻人?”袁簡之有些明白了,眼神亮了亮:“大人是說,南方的蠻族?”
“正是!”陳隆之笑道:“蠻族世居山野間,日日攀山越嶺,體魄強健性情兇悍,人人尚武有尊崇力量的傳統,入則為民出則為兵,拿起鋤頭是農夫拿起刀子就是合格的強兵,這樣的人,為何不能用?不過是因為我們瞧不起人家,覺得蠻夷都是方外野人,不屑用之罷了。”
“這個……陳大人,蠻人我們已經呼叫過了。”袁簡之苦笑道:“思州和播州的蠻族,都已經聽呼叫兵,跟蒙古人打過了。說句實在話,蠻人雖然有些不大聽指揮,不過的確不怕死,打起仗來同氣連枝,一人戰死全隊憤怒,在山地間很有戰鬥力,我們之所以能保住恭州一線,跟蠻族有很大關係。”
他又道:“不過蠻族弊在人少,打上幾次,就戰損過半。趙彥吶還在這裡當制置使的時候,就已經把他們壓榨得差不多了,大人想再調他們的人,恐怕也抽不出多少來,杯水車薪作用不大。”
陳隆之笑得愈發的歡暢了,他問:“趙彥吶只是呼叫了思州和播州的兵?”
“呃?還有……戎州、黎州、黔州和西山野川部的也用過,但凡大一點的部落,能聽大宋差遣的,都用過了。”袁簡之想了想,板著手指頭默數了一遍。
“還有呢?”陳隆之追問。
“還有……一時想不全了。”袁簡之把手指頭扳來扳去的思索道。
陳隆之舒了一口氣,端著茶碗喝了一口,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遞給袁簡之。
“袁大人看一下。”
袁簡之雙手接過去,先疑惑的望了望陳隆之,看他興致勃勃的看著自己,就收回目光,認真的看那張紙。
這是一封普通的驛報,南宋在各地道路上設有驛站,用作官方傳遞訊息的用途,即能將中央政府的旨意第一時間毫不耽擱的下達到各地州府,也能將全國各處的上報資訊快捷的送到中樞,相當於這時代的電報電話。
各處和外藩接壤的制置使為了掌握外藩訊息,也會給驛站多加一些功能,比如四川制置使司,就會要求設在邊境的驛站將大理、升龍等地發生的大事儘快的送進來,以便掌握應對。
這份驛報上說的,就是大理的訊息。
驛報不長,言簡意賅,袁簡之很快的看完了。他抬起頭,略有意外:“沒想到大理居然發生了易主這樣的大事,這段時間我們盯著蒙古人,卻忽略了這個藩國的變化。”
“重要的不是誰當上了大理皇帝。”陳隆之提醒他道:“重點應該看看,是誰把原來的相國和皇帝拉下馬的。”
“呃?”袁簡之臉紅了紅,馬上就看了一遍,然後訝然:“石門蕃?”
“你對這個地方熟悉嗎?”陳隆之問。
“不是很熟。”袁簡之努力的在記憶裡搜尋關於石門蕃的一切印象,不過想了一陣,還是放棄了:“那地方是在大山裡,瘴氣繚繞,居住的蠻人很排外,很少有人進去過。”
“也就是說,其實制置使司對那邊並沒有著力控制?”陳隆之一問接著一問,緊追不捨:“那麼肯定也沒有呼叫過那裡的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