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大人,這可不能開玩笑。”王夔驚訝了片刻,又苦笑道:“大宋有法度,升遷有道,我不過一個知府,要當上制置使,差了好幾個品級,這事想想可以,真要當真,可做不得的。”
“王大人此言差矣,君不見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那裡。”長孫弘笑道,抬了頭:“如今的京湖制置使,兼任著四川宣撫使,一肩挑起從四川到襄陽的重擔,兩三年前不也是個小小的防禦使嗎?”
“你是說……孟珙孟大人?”王夔苦笑得越發厲害了:“王夔何德何能,敢跟孟大人相提並論!?”
“官家說你行,你就行!”長孫弘斷然的拍了一個身邊的草皮:“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否則也不會讓孟珙一人挑兩個方面,憑藉一千多漢州殘兵擊退八十萬蒙古大軍,這份功勞震古爍今,何人能及?”
“事實不是這樣的。”王夔雙手亂搖:“這是長孫大人你的功勞啊!”
“我都讓給你。”長孫弘用剛剛拍草皮的手拍拍王夔的肩膀:“你是文官,我是武將,文武殊途,大宋向來不待見武將立功。何況還有一層大理的皮披在我身上,那些功勞堆在我身上也無用,都讓給你,只要王大人日後得志,不忘了我就成!”
“寫一篇誇誇其談的文書,送一份無法拒絕的厚禮,王大人想不連升數級都不行啊!”長孫弘哈哈大笑。
“可是……我為官清廉,家中雖有一些薄田,但也不算巨室豪富,每年送禮已經耗去了家中根底,得的一些賞賜又分發給了麾下兒郎,實在不好湊出讓人滿意的厚禮來……還是算了吧!”王夔窘迫起來,大鬍子都焉嗒嗒的沒有了生氣。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長孫弘卻善解人意的笑著勾肩搭背:“這不是問題,我那邊還有錢財,湊一湊為王大人準備出一份禮物來不成問題,王大人只管鋪紙研墨,寫出一份令人拍手叫好的報捷文書即可!”
這已經不能用大度來形容了,簡直是要扶天子登基的節奏啊,王夔不敢相信的看著長孫弘,雙目發紅,眉毛都在抖,結結巴巴的道:“長、長孫大人,這、這怎麼可以……”
“沒什麼不可以的,朝中大佬結黨互助,我們為何不可?我長孫弘出身蠻地,重的就是一個義字,我永遠都記得,石門蕃出兵抗擊北虜,天下間文人武將數不勝數,唯有王大人挺身而出相助,這份情誼,難以言表。”
長孫弘誠懇的說著,大義凜然,一腔熱血為爾流的誠摯模樣,聽得王夔熱淚盈眶:“王大人主政四川,我們蠻人的日子也能過得好一些,不若你我在此間結拜為兄弟,日後肝膽相照,共赴前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豈不美哉?”
王夔大喜,連聲稱好,於是就在這山谷之間,豎起香爐,斬馬為祭,對著巍巍雪山發下誓言,結為了異姓兄弟。
王夔大幾歲,為兄,長孫弘年紀小一些,稱弟。
三軍同喜,當天又犒賞軍士,吃了一頓飽飯,因為繳獲的蒙古馬太過珍貴,捨不得殺來吃肉,長孫弘令伙伕做了許多面餅,塞飽了每個人的肚子。
雖無酒無肉,但王夔依然歡喜異常,興奮得無以復加,拉著長孫弘不住口的說話,什麼都聊,把自己的根底合盤拖出,毫不保留的信任這個兄弟。
長孫弘含笑附和,眼睛裡卻精光閃閃,深邃的瞳孔中,有複雜的神色交織,年輕的面龐底下,似乎隱藏著極深的意味,誰也看不破,那張笑意盈盈的麵皮下面,潛藏著什麼樣的意圖。
接下來的十幾天裡,長孫弘帶著人馬,轉戰川西群山中,方圓數千裡的地域廣闊至極,山高水深,塔海真正的認識到了,什麼叫做蜀道之難。
成都恭州一帶的道路體系,經過千年發展,已經成了規模,棧道雖窄,但堅固可靠,很多地方騎兵雖然跑不起來,卻於行軍無礙,大軍通行,並沒有不可克服的障礙。
但川西靠吐蕃的地方就不行了,這裡是真正的荒涼地界,人煙稀少,叢林密佈,不是山就是水。沒有大的城池,沒有成型的道路,即使有,也在石門蕃部透過後用斷木大石阻斷了,一些木質的棧道直接燒燬,要修復難上加難。
以塔海為首的蒙古人追了幾天之後,很快的產生了懈怠,這他媽怎麼追?
但前面被追的人跑得很歡,時不時的故意在路上丟下一些蒙古兵的衣甲兵器,這些都是從陵井監帶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噁心塔海。
怒火很容易戰勝理智,塔海數萬人就這樣生生的被牽制在川西大山裡,走也不時留也不是,想打找不到人,想走又不甘心,恨得牙齒髮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