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並不好喝,長孫弘僅僅喝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
後世的酒雖然大多是勾兌酒,而這瓶酒卻是糧食所釀,口感卻天差地遠,酒的口感又澀又苦,酒味很淡,嚥下去跟加了馬尿的白水差不多。
冉大器等人卻喝得不亦說乎,還老是逗長孫弘跟狗子這兩個少年,一副人小不敢喝酒的嘲笑模樣,頓時惹惱了長孫弘。
這種酒對長孫弘來說,跟喝水差別不大,一瓶酒他一個人喝完都能臉不紅身不亂,於是淡然的笑著,跟冉大器和兩個有資格與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的夥計對飲。
一瓶喝完,本等著看長孫弘溜桌子笑話的人們都傻了,長孫弘一口一杯毫不推辭,眼看瓶子見底卻不見他臉色紅一紅,都驚住了。
“今晚這麼高興,那就多喝一點。”冉大器來了興致,酒勁衝頭之下進了一趟自己的睡房,又摸出來兩壇酒。
“這是最後兩壇,再沒有了。”他言之戳戳,要跟長孫弘再喝。
桌上的人都跟著起鬨,酒啊,李白說一醉解千愁,千金難買陳釀酒。冉大器鐵公雞拔毛,大家還不上趕著附和?
嘿嘿,長孫弘笑了兩聲,拿過一疊大碗來,道:“既然如此,不如一人一碗,桌上的人都一起來,誰先幹完誰就贏。”
那碗是海碗,一個碗起碼能裝一斤酒,一口喝下……
這張桌子上坐著的,除了長孫弘和冉大器,另有一個賬房先生,兩個護院,兩個大夥計,外加狗子,人人都被鎮住了,連連咂舌。
不過酒都來了,當然不能退讓,大家又都高興,喝就喝吧。
後堂的人都站起來,大聲的喝彩鼓譟,酒香肉香摻雜在一起,特別讓人沒了理智,朦朧間的感覺最是愜意,於是八人一起站起,仰頭喝酒。
長孫弘第一個喝完,抹抹嘴,搶過皺著眉頭彷彿喝毒藥一樣的狗子手裡的酒碗,又一氣喝乾,“碰”的一聲把酒碗放到桌上。
自然是他贏了,不過這種拼酒,比的就是個高興,無分輸贏,下面的人瘋狂的吶喊起來,“二東家、二東家”的歡呼繞樑不絕,就連輸了的人,也並不生氣,同樣大著舌頭亂喊亂叫。
酒宴進入了最高潮,喝得幾分醉意的冉大器開始挨個拉著夥計工匠們憶苦思甜,回憶瑞福祥種種過往,大家一起落淚,感嘆人世不易。
人人都紅著臉,人人都很快樂。
一個魁梧護院,叫做段五的,二十幾歲的年紀,卻長得一臉大鬍子,面容滄桑看上去起碼有三十歲了,也醉眼朦朧的跟長孫弘稱兄道弟,他的話說得不大地道,長孫弘初初以為是酒的緣故,一攀談方才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我是蠻人,是從敘州石門蕃過來的。”他趴在桌上,指著自己的鼻子笑著說道:“二東家聽說過敘州三蠻嗎?”
長孫弘點點頭,好像是梓州那邊的。
“二東家果然有見識,連我們蠻人聚居的地方都知道。”段五呵呵笑著:“我們那裡全都是山,比這裡的山還多,還貧瘠,我們那裡種田,種出來的很少,人們很窮,過得很苦,唉,比這邊差多了。”
長孫弘拍拍他的肩,段五的肩膀很厚,肌肉發達,是個健壯的漢子,此刻卻癱得像團泥。
“我們那裡,再往南邊走,就是大理國,大理人跟大宋打過仗,對我們敘州不大友好,跟我們喊打喊殺的,大宋也把我們當蠻人對待,除了徵丁征夫,收稅納糧,也不管我們。我們夾在當中,日子過得苦啊。”段五喝醉了,大概平日又沒個說話的人,難得有個傾述的物件,抓住了就不放:“二東家對我好,不把我當蠻子對待,我謝謝你。”
長孫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個護院平時就住在後院裡,也不知道冉大器怎麼請來的,做事情盡心盡力,也有一手好拳腳槍棒,見了面打個招呼笑一笑,人之常情,怎麼就成了一種恩惠了?
“二東家,你很好,耿直爽快,我段五服你,絕對的服你!”段五顛三倒四的說道,眼睛都快眯起來了:“哪天,我帶你去石門蕃,去我家裡,我家裡有山裡挖出來的太歲,人吃了延年益壽,我藏起來的,想今後娶媳婦的時候賣了換錢,嘿嘿,我送給你,二東家,送給你,你吃了,長命百歲,帶我們過好日子……”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幾不可聞,最後身子一歪,溜到了桌子底下,鼾聲大作。
幾個旁人過來,嬉笑著把他抬起來,送他回房休息,冉大器遠遠看見了,大呼小叫:“再喝,再喝!別走,別走,我屋裡,還、還有酒!”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