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李猛絮絮叨叨的說著,李大福不時的插上一兩句,作為補充,讓長孫弘對這時代社會底層農民的生活,有了一個直觀的瞭解。
這是始料未及的,在前世的印象中,宋朝是一個開明、繁榮的王朝,雖然兵弱,卻極為富裕,一年不但給得起送與西夏、遼、金的幾十萬兩金銀歲貢,還可以綽綽有餘的養兵開政,維持國家機器的運轉,這等文明高度發達的時代,百姓的生活應該相比其他朝代要好一些才是。
可是從二李的口中,簡直是要造反的意味,這般苛政,蜀中居然沒有爆發大規模民變,也算是奇蹟了。
李猛的述說還在繼續,大概很難找到一個傾述的物件,長孫弘挑起了他心頭最脆弱的那一塊肉,就再也關不上訴苦的話匣子。
“什麼?二郎,你不知道村裡的地都是誰的?”李猛詫異的看向了長孫弘,一臉的不信:“你每天都在他家裡出出入入,怎麼會不知道?”
長孫弘一怔,只得推說發燒燒壞了腦子,有些事記不清了。
李猛同情的看了看長孫弘,大概以為真的是這樣,嘆了口氣,說道:“也罷,聽說去年隔壁張家村的一個人,也是害了傷寒,病好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成了傻子。二郎你只是記不清一些事,算是好的。”
他舔舔嘴皮子,解釋道:“村裡的地,現在都是歸一個人的,就是李大官人,他大名李顯,就住在村西頭那個大宅子裡,門口兩尊石頭獅子的便是。他家祖上出過一個縣尊,王相公變法時,正好在外地做官,俗話說官官相衛,跟本地的縣尊一番交接,借變法的機會,吞了全村的地,成了大地主,從此將全村的人都變成了他家的旁戶,給他做牛做馬。”
“你爹是外鄉人,拳指令碼事出眾,李官人愛你爹的本事,他自己又不肯做保正,就讓你爹做了,免了你家的租,還讓你進他家的私齋讀書認字,你都進去學了兩個月了,正是好福氣啊,今後考個功名,指不定能光宗耀祖的。”
說到這裡,長孫弘腦袋又是一陣痛,一股記憶從腦海深處冒了出來,白鬍子的先生、竹製的戒尺、童聲嘹亮的課堂,一幕幕的閃現出來。
“哦,對的對的。”揉著太陽穴,長孫弘皺著眉頭滿臉痛苦:“那先生姓周,一起讀書的,還有李官人家的幾個子侄輩。”
“是啊,看,二郎,你記起來了。”李猛高興了,笑著道:“你這病沒大礙的,一定很快就能痊癒。”
長孫弘附和著笑笑,甩甩腦袋,將湧出來的記憶中一些不愉快的捋了捋,冷笑一聲,躺在擔架上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隊伍繼續前行,離了昌州,就再無大的城鎮,人煙稀少,一路無事,大夥走得飛快,都是慣於走山路爬溝坎的山民,天剛亮就出發,除了中途休息了幾次吃了一回粥,一直在崇山峻嶺間的小道上奔波,如此行來,到了天擦黑的時候,就進入了富順監的地面。
到得一處山崗,走在前面的長孫豪將手臂一舉,停了下來。
眾人聚過去,蹲在草叢裡。只見前面暮色重重中,一塊殘破的石碑立在小道旁邊,被雜草掩蓋,幾乎看不見,上面有幾個古篆體的大字---富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