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端坐在看臺上的人對陸劍鋒的功夫表示無比的敬佩, 但這比劍之,眾人都只將其認定為助興之舉,縱使皇帝出“死傷不論”這等話來,意味變得有些奇怪,但眾人也都沒有放在心上。然而現下陸劍鋒和沈澈二人雙雙見了血, 看臺上的人如何坐得住, 慌忙下來,將兩人簇擁起來, 又有人忙去請太醫來為兩人診治。
兩人皆是不同程度的受傷,陸劍鋒雖是傷在腹部, 但沈澈並未用力, 因而陸劍鋒只受了幾分皮肉傷, 而沈澈卻是結結實實洞穿了左肩,此刻血流如注, 連帶他的臉色愈發蒼白。在場的誰也沒有去提這場比試的勝負, 雖然沈澈傷勢明顯較重, 但肩頭與腹部,誰是要害之處一目瞭然, 倘若沈澈方才發了狠用盡全力, 只怕陸劍鋒現下腹部已然開了一個洞。
誰又會想到, 這位看似病弱的先帝九皇子,竟然有這般的功夫。在場諸人心中都自有計較, 只是礙著皇帝在此, 誰也不敢什麼。
離得近了, 空氣中都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唯恐拔劍之後鮮血噴湧,眾人都不曾去動那把長劍,陸劍鋒率先點了沈澈幾處大穴止血,而後又將他扶著坐下。因為鮮血涓涓,他左肩肩頭的玄色衣裳已然被血染得顏色更深。顧柔嘉跟在父母身邊,眼中酸楚非常,咬著下唇才勉強控制住眼淚不下落。皇帝負手立在沈澈跟前,略顯蒼老的眸子緊緊盯著面色愈發蒼白的沈澈:“老九如今翅子硬了,當著朕的面,也敢刺傷陸卿?”
沈澈如今肩上還插著一柄長劍,他卻出這等話來,老臣們在朝中混跡多年,涵養功夫爐火純青,自不必再提;但少年人皆是年輕氣盛,神色變了幾變,暗罵皇帝這心可都要偏到身子外面去了——是他要九殿下來比試,更是他出“死傷不論”的話來。現下九殿下肩頭插著長劍,他視而不見不,反倒是一番興師問罪的姿態。
合著皇帝陛下的“死傷不論”,僅僅只是針對這個幼弟,而對於陸劍鋒陸將軍,便只能“點到為止”,但凡讓陸將軍山了,便是九皇子的大罪過!
要是自家有個這般混漳哥哥,非得將其按在地上結結實實揍一頓不可!
只是這話誰又敢,這些年輕氣盛的世家子們敢怒不敢言,皆是咬牙不話。沈澈心中冷笑,對於皇帝這個哥哥,他早就知道是個什麼德行,是以從來不寄望於皇帝良心發現照拂他一二,皇帝只是要他活著,哪怕是活得比狗還卑賤都可以,只要他活著。
這家裡,兄弟鬩牆、父子成仇、朋友反目,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他只能自己靠自己,哪怕是一步險棋,賭一賭,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強——他清楚的記得,正月初一在顧家莊子上避雪的乃是陸家的祖孫,陸劍鋒既已在跟前,旁的事,他怎能再參悟不透?
安定大長公主早已在京中!遲遲不出現的緣故,不過是為了在暗處,好好看一看這當朝子!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唯有得了陸劍鋒的承認,他才可能接觸到安定長主!
放眼大燕,也唯有安定長主,才能壓住這昏庸無能的皇帝!
因而,沈澈只露出一派傷重模樣,根本不去回答皇帝的問話。陸劍鋒雖不在京中多年,但並非是自閉視聽的瞎子、聾子,沈澈的境遇他聽過,今日一見,似乎比傳聞中更為難過。皇帝現下當著諸多朝臣的面,對傷重的弟弟興師問罪,如此刻薄,未免令人齒冷。因而陸劍鋒起身一揖:“陛下此番問罪,臣再無顏面對陛下和九殿下,更無顏面對祖母她老人家。陛下一片愛重之心,臣感激涕零,只是九殿下因臣傷重,還請陛下三思……”
“陛下也是關心則亂,九弟和陸將軍,一個是陛下的幼弟,一個是陛下的表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你二人因彼此而受傷,陛下心中急切了些罷了。”心知皇帝當著朝臣的面問罪沈澈的確不妥,問罪沈澈是,但若是讓朝臣們寒了心,那可就是追悔莫及,皇后忙不迭笑道,“只是陸將軍多年不在京中,陛下心中甚是想念,更盼著想要與陸將軍一敘兄弟之情。況比試劍術,刀劍無眼,受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陛下愛重將軍,這才對九弟了重話。”
她笑得何等雍容溫和,幾句話之間,便將皇帝那挾私報復弱弟的印象給扭轉了不少。陸劍鋒笑容微微變深,神情還是一片恭敬肅斂,又向皇帝行了一禮:“是臣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陛下恕罪。”
這位皇后娘娘的心思,可比皇帝陛下深多了。
不多時,太醫風風火火過來,幾個黃門內侍將沈澈抬回了寢殿。縱使萬分擔心的,但顧柔嘉著實不能貿然跟上去,只能安分的坐在看臺之上,想到沈澈鮮血涓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