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抿緊了唇, 烏泱泱的眸子深沉如海,慘白得病態的俊臉上如常淡漠,迎上顧柔嘉的目光,唇角一揚,低低的笑了, 將她抱到妝鏡前, 為她梳了一個靈蛇髻。看著他骨節分明的素手拈著自己的長髮,顧柔嘉嘴撅得好高:“沈澈, 你何苦瞞我?我不傻,我知道, 以你的性子, 不可能饒了沈奕, 何況……”
“何況皇后咄咄逼人,嘉嘉覺得我是以此洩憤?”沈澈從後摟住她, 淺啄她的臉, 膩滑的肌膚讓他頗有幾分欲罷不能, 將他抱得更緊。他是從來不用香料,身上乾淨清爽的味道似乎還帶了冰雪的氣息, 顧柔嘉這些日子對氣味何等敏感, 但獨獨依戀沈澈的味道朝他懷裡鑽了鑽, 她才低聲道:“旁人不知你,我難道不知?你心思縝密, 從來不會只為了洩憤二字做事。”她得很慢, 歪著腦袋似乎在沉思, “皇后最愛沈奕這個兒子,他一朝去世,皇后只怕愈發痴狂,咱們……”
“接下來的日子,咱們可能會很難過。”沈澈捧著她的臉,涼涼的呼吸徐徐噴灑在她臉上,“嘉嘉,與其這樣被動,我不得不走一步險棋,我不能讓咱們的孩子也背上妖孽的罵名,沈奕此人死不足惜,我只怕皇后癲狂之下傷了你和寶寶。”
若是任由流言肆虐,腹中寶寶出世,沈澈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就是寶寶的未來。被動了太久,主動採取攻勢才是最好的結局,只是皇后若真沒了顧忌,那麼首當其衝的就是……顧柔嘉捏緊了他的衣衫:“那姐姐呢?姐姐怎麼辦?”
“這也是她的意思。”想到顧貴妃半含淚的憔悴面容,沈澈心裡好像被針紮了一樣,刺得生疼。他無法對和顧柔嘉的相似容顏而無動於衷,更何況那是顧柔嘉的親姐姐,為了顧家捨棄了自己全部的親姐姐。他輕輕撫著顧柔嘉蒼白的臉,目光微微收斂,聲音低入塵埃,“嘉嘉,你會恨我麼?”
自流言爆發的那日,事情就都不受控制了,就像前世沈澈廢帝自立為攝政王,顧家頹勢如山倒一樣。只是重生一世,似乎有些事依舊按照原有的痕跡前進著。或許從姐姐入宮那一日起,一切就都錯了。深切的無力感湧上心頭,顧柔嘉神情悲愴,茫然的搖頭:“我怎會恨你呢?”她輕輕著,臉色愈發的白了。若是定要姐姐犧牲來保全九王府和顧家,顧柔嘉這輩子怕也不會快樂。可是現在時不我與,後路已經被堵死,唯有自行開闢一條路,這才是上上之選。她呆坐在妝鏡前,看著鏡中自己年輕姣好的容顏,沈澈總是會在她身前為她遮風避雨,可是姐姐什麼都沒有,只能自己一步步的向前走,誰也信不過。
她越想越心酸,拳頭握得好緊:“沈澈,咱們一定要盡力保全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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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拘沈奕再不堪,身為儲君一朝薨逝,整個大燕是不可能無動於衷的。各府親貴也依了品級、親疏前去弔唁。皇帝不過三個兒子,沈奕去世。或有心思浮動的朝臣也在思忖,自己應當轉入誰的麾下,這看似淒涼的喪儀,卻是如同厚厚冰層下的激流,暗湧不斷。
而作為這暗湧的中心,沈澈和顧柔嘉到東宮弔唁之時,無疑是在冰面上投下巨石,陡然的水浪滔。彼時沈澈幾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正在東宮,或是弔唁,或是勸皇后和太子妃等人節哀,一派和睦融融的光景,聽得有人通稟沈澈來了,眾人無不色變。不願與妖孽扯上關係,更何況都沈奕乃是妖星剋死,當著皇后在,誰敢無動於衷。
尚且是皇后低聲:“還不引了九王和王妃進來。”
自有內侍去了引進沈澈夫妻二人,幾個王妃面帶嫌惡之色,只覺和妖孽為伍噁心之至,看著他二人進來,紛紛向皇后與太子妃告辭。太子妃遭此鉅變,淚眼婆娑,還是依禮向兩人行禮:“九叔,九嬸。”
現下誰不將沈澈視為蛇蠍,避猶不及,太子妃能這般禮遇實屬不易。顧柔嘉轉頭看了一眼哭得眼兒腫似核桃的美人,還是囑咐了一句:“太子妃節哀才是。”
“節不節哀又有什麼要緊?太子殿下總也看不到了,只是夫妻一場,我總該為他哭一哭。”太子妃著又紅了眼眶,低頭拭淚不止,又當著人前,少不得強行憋回眼淚,低聲道,“讓九叔九嬸看了笑話。”
和太子妃一直接觸不多,只知沈奕在外總是一派情深義重的樣子,但以其色中餓鬼的德行,太子妃若沒有手段,只怕壓不住東宮之人。因而顧柔嘉認為這不過是下一個皇后罷了,不想她開口如此溫婉,倒是讓顧柔嘉對她生出幾分喜愛來。
既是來歹唁,面子功夫總該做足,在沈奕靈前上了一炷香,夫妻二人這才轉向了皇后,後者端坐在紫檀木交椅上,襯得身材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