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試圖去尋找那個竟敢先開銃的傢伙,而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快速驅散人群,解救他的主公大人。
開弓沒有回頭箭。
麻生大郎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喉嚨裡發出不知名的狂呼聲音。他的臉上、身上無一不被鮮血濺到,渾身上下如同從血水中爬起一樣。
這是個四十三歲的老兵了,十三年前,他可是光榮的第五軍,他的刀下砍斷的朝鮮人不下五十個,他的勇敢得到了軍團長福島正則的獎賞。可惜,在隨後的一次戰鬥中,他不幸被明國軍隊俘虜了,從此,在遼東暗無天日的鐵礦中,他做了整整十三年的苦力。
十三年的苦力生涯讓麻生比誰都想得到自由。
他只想要自由,對自由的渴望甚至比回到家鄉還要強烈。
然而,自由於他而言比黃金還要珍貴。
直至,年輕的明國大名當眾於他們宣示,跟著他,便有自由!
為了這來之不易的自由,麻生努力訓練,積極服從,新主公、明國大名年輕的身影是他效忠的所在。
現在,主公大人有了危險,麻生便是捨棄自己的生命也要去營救他。
因為,那就是他的自由。
與身邊同伴開銃之後有些不適應或者愧疚不同,麻生的表現很亢奮。
在他的前方,一個剛才還向他吐口水的男人正抱著腦袋在哀號慘叫,火光的照映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人的腦袋已然被開了瓢,鮮血和著『乳』白的腦漿流了他一臉。
這個男人是唯一腦袋開花的。
這也是個愚蠢的傢伙,為了證明他的勇敢與眾不同,他沒有同其他人一樣試圖用身體來堵銃口,而是挑釁似的將腦袋頂了上去。
這個行為,無疑能讓他在萬千人群中顯得那麼的出眾,得到百姓們的佩服,得到士紳老爺們的看重。
麻生清楚的記得這個傢伙看自己的眼神,所以,在聽到銃聲後,他毫不遲疑的點著了火繩,讓這個傢伙知道他的腦袋並沒有多硬。
付出半個腦袋代價的男人,說他現在還是個人是錯誤的,他的哀號完全是大腦受創後的神經作用。
事實上,他已經是死人。
一百多條人命就這麼在眨眼間被收割,火『藥』瀰漫下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人的慘號,這就更讓人群崩潰。
“裝『藥』!”
“預備!”
大島也什麼都看不清,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
一條條口令從他嘴中發出,『迷』茫或者驚慌的部下們畢竟是經過長時間訓練計程車兵,也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更在礦場中被皮鞭和飢餓折磨過,他們對於命令,只會機械的服從。
………
東林書院的人呆住了,士紳驚住了,百姓們也嚇住了。
眼前什麼都看不清,鼻子呼吸也困難,可誰都知道,在這濃煙下,是無數倒地的屍體。
誰也沒有想過官兵真敢殺人,誰都以為這些官兵只是虛言恐嚇,他們真的沒有想過對方真的會動手。
濃煙散盡後,宛如地獄的一幕呈現在眾人眼前。
趙敷教、陳方全、何慶、侯金光、王光意、王光思、田從亮、李泰國……
一具具熟悉的身體倒在血泊之中,這些都是書院的人,是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人。
在場的書院眾人誰也說不出話來,他們的神情呆滯,他們被嚇住了,之後,他們哭泣了。
他們為老師的死而憤怒,為同學的死而悲傷。
至於那些同樣倒在血泊中的百姓,東林書院的弟子們不會去關心,士紳們也不會關心,這些百姓,在最後只會籠統冠之一個名詞——“義士”。
人命與人命,有時候真的是有區別的。
哪怕聖賢眼裡,人也是分等的。
憤怒和悲傷之後,人群終於回過神了。
“殺人了,殺人了!”
先前表現得最激動、口號喊得最響的那些讀書人終於清醒過來,膽氣瞬間消散,他們驚聲尖叫,或是目瞪口呆的望著地上的屍體不敢挪動,或是如鳥獸般四散而逃,一個個抱頭鼠竄,只恨爹孃少生兩條腿。
這一刻,剛才的激昂,剛才的勇敢全都不在,往常的斯文亦是再也不見。
他們只想跑,只想離開這裡。
什麼公理、什麼正氣、什麼名利....這些都不及自家『性』命來的重要!
大『亂』,徹底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