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幾年前就不在乎什麼了……”
曲�讓旁邊的小慧子忙別的去——她一直合不上嘴巴。
寧纈在曲府待了幾天,沒有等到她要找的人,就離開了。她說要回山裡的寧家,如果這邊有了信兒,千萬催人去告訴一聲,她會給報信的人一副銀鐲子的。
這期間曲�一直沒有讓父親知道這件事,她和小慧子、淑嫂幾個人與她周旋,好不容易才把人打發走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八一支隊仍然駐紮在山區。現在的環境比過去並沒有明顯好轉,自從黑馬鎮大劫之後,外國人的軍隊只與官軍交過幾次火,而八司令一度與官軍兩不相擾。官軍要給外國軍隊一次重創的訊息傳得很盛,但總也不見實施。這期間的海濱城市、海港碼頭,卻遭到了敵人兩次轟炸。平原上的民眾盼望八一支隊早日下山,而某些武裝力量卻神秘地叫嚷,那支隊伍敢於下山入海,就有大鯊魚一口把他們吞進肚裡。誰是這樣的大鯊魚?殷弓聽了氣得臉色紅漲,發誓要儘快返回平原。可是部隊的裝備給養一直不能從根本上得到改善,於是他特別盼望一個人的到來。
這個人就是寧珂。關於他的“副政委”的任命,這之前殷弓一直不感興趣,所以事情一拖再拖,後來是殷弓自己改變了主意,才有了現在的結果。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殷弓一等到許予明和寧珂,就提出了自己的一個計劃。他希望寧珂除了繼續與曲府和港上勢力加緊聯絡之外,還要在寧家大院做做文章——以寧家在當地的聲望,成立一支民團不難;這樣一方面可以藉助寧家的力量,另一方面也可以從官軍的武裝中拉來一些槍支,關鍵時刻策應八一支隊。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橡樹路(1)
這個計劃太大膽了,許予明和寧珂都拿不定主意,主張彙報上級待定。殷弓很不高興,最後勉強同意,還是主張寧珂先回老家活動一下。寧珂想不到來支隊後的第一個任務竟是這樣沉重,但他還是服從了殷弓。他多麼急於去那個港城啊,沒有辦法,只有先回寧家大院了——他料定今後會有不少時間往返于山區老家的路上,這真是一個人奇特的命運哪。
許予明與寧珂一起。他們都沒有想到一個人正在那兒望眼欲穿地期待著——她一夜夜失眠,呼叫著他的名字,對母親李家芬子說,她這會兒大約要死了,大概不會活到第二年春天。她說再要等不來那個人,她就去找“老鵰”了——那個人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兵營中,他時常來大院裡騷擾,已經在使女們中間惹出了不少事兒。寧纈回來後當然對這些時有所聞,發狠說要把他殺了。儘管這樣,她還是嚷著:“我要找‘老鵰’了,我就要去了!”
這天傍晚寧纈正陪母親在一棵抱櫟下坐著,一邊不停地往嘴裡塞著桑葚兒。突然她猛地站了起來,抬腿就往邊門那兒跑去。原來許予明和寧珂剛剛走進來,一下就被她看到了。寧珂心裡有說不出的驚愕和後悔,而許予明差一點跳起來。
李家芬子被寧珂攙著一起往回走。可是那邊的寧纈連拖帶拉地把許予明扯到他們面前,嚷著:“媽,你看,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帥小夥子——你得好好看看他哩!”
寧纈在大院裡鬧得雞飛狗跳,說這是自己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了。她比許予明潑辣一倍,而且總是對他的羞澀感到費解。她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這個英俊的男子時,對方眼裡放出的光亮,心裡得意地說:就是嘛,沒有哪個男人會看不見我。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刻,她感到他情濃似海,有一副無比柔細的心腸。她再也忍不住,常常粗暴地給他揪去了衣服。事後她才發現這個男人渾身上下的傷疤,立刻震驚地問:你是幹什麼營生的?他淡淡地答:我是身經百難的商人。
想不到寧家大院有這麼好的一個春天,滿院裡的抱櫟都展開了葉子,它的不起眼的米粒似的小花兒吐放著特異的香氣。這種氣味使人常常在一大早就不能支援,老想幹點什麼才好。問荊開始伸長了黑褐色的莖稈,它像一條甦醒的爬行動物在泥土上蠕動,旁邊是密密的牛筋草、北方野青茅。迎春花已經到了最燦爛的時候,它們在牆下和花壇中翻湧著。寧纈和許予明手挽手地穿行在大院裡,對四面射來的目光毫不在意。他們除了在院裡遊玩,還到北面的河灘上去……許予明對寧珂的勸阻已經不那麼放在心上了,還說這等於是他的假期休整;說寧珂正好為那個重要任務做做準備,他與寧纈這樣也是個掩護呢。寧珂氣得差點跟他動拳頭。
一天傍晚,太陽眼看就要落了,寧纈突然從邊門上跑進來,一進門就喊寧珂。寧珂見她有些慌,衣服掛滿了草屑,就問怎麼了?她說你快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