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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我的孩子有沒有其他劣跡?”

“您能說得……再具體一點?”

“嗯,就是說,他的生活作風……”

我明白了,這是懷疑兒子逃到了情人那裡藏起來了。我毫不猶豫地搖頭:“沒有,從來沒有;我們都知道他很愛李咪。”

“嗯,但願這樣;那麼其他方面呢?”

我想了想,“好像之前一段他的工作忙一些,各方面的壓力都太大。特別是那年九月發生的事——我是說,一個朋友的處決,這對他打擊太大了,總讓他做噩夢……”

莊明馬上憤怒起來,手在沙發扶手上拍打一下,“打擊太大!什麼啊!依我看還是出手太晚!他那個朋友,還有他,都該槍斃!你不知道莊周做了什麼,你不知道……”

他氣得大口喘息,手開始哆嗦,恨恨地瞥我一眼,好像連我也該槍斃。我吸了一口涼氣,心怦怦亂跳。我馬上想起了呂擎前幾天說到那個可怕的九月時,對莊周的含糊其辭。我這會兒真的不知道莊周還有什麼滔天大惡瞞了我們,所以我極想弄明白。我兩眼直直地盯住這個青筋暴起的老人。

“是的,他不屬於那個流氓集團。可是他的思想深處與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他的卵翼下什麼人都有,他甚至縱容包庇一些淫棍、異己分子!他竟然敢於盜用我的名義去執法機關,去為不法分子活動……”

莊明已經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隻手用力扶住自己的腰。

我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我想為莊周辯白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知道這不可能說得清楚。我一聲不吭,等待面前的老人火氣消下去。

“他走得真不是個時候啊,”莊明閉了閉眼睛站起,口氣緩和多了,“孩子剛剛三歲多一點,還有愛人、父親、母親;不要說更大的責任了,家庭的責任他都不願盡……”

看著這個消瘦的、額角上那根青青脈管不停跳動的老人,我突然想起了他年輕時候的傳奇——我不止一次聽人說過他的故事——他也有過出走的歷史啊!我想說:你們莊家就是這樣啊,兒子恰恰是繼承了父輩的稟性呢!

他從茶几上拾起了那個小小的眼鏡戴上。

我想談話該結束了。這是我認識他以來的第一次長談。這個人一直是腹富口儉,我們這次已經談得太多了。

他最後說:“希望你們都好自為之,不要一時衝動就什麼也不顧,遇到事情先冷靜下來,想得多一些,啊!”

最後一個語氣助詞讓我感動。它提醒我面前站著的是一位慈祥的長者。

“你們也許能知道他的訊息,請到時候一定通知我們;如果能見到他就更好,要告訴他:我讓他馬上回來。”

我點點頭。

他走出了屋子。

3

就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裡,我匆匆想了一下離去的老人。

他是長江以北有名的一個大家族的長子,當時只有十七歲,是個獨生子。整個家族裡他被寄予的希望最大。這個家族在大江南北的幾個城市都有產業,而且上溯幾代,每一代裡都要出一兩個做官的人。當時父親要把他送到省城,幾年後再送他出洋。這個家族完全有這個力量。十七歲的男子漢面臨抉擇,儘管在長輩人眼裡他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家裡人給他打點行裝,並忙著讓他完婚,這也是家族的規矩。他們不但給他準備了無所不備的行頭,而且還給他準備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這姑娘品貌雙全,知書達理。家裡人就等著完婚之後將其送上旅途了。可就在這個決定一生命運的前夜,他逃脫了。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橡樹路(47)

那是個暴雨之夜,他像落湯雞似的一直向著東北方跑去。這一跑再也沒有停歇,一直跑到了華東,又跑到了半島。就這樣,他成了一個紅色戰士……

這個經歷與我們所聽到的很多故事都有點雷同,但真實情形就是如此。莊明成了革命隊伍裡最有文化的年輕人,後來參與創辦了革命根據地的第一張報紙,又辦書店,出版革命書籍。在一次大轉移中他受了傷——那時候他還不到二十歲,就是這次負傷使他遇到了現在的愛人、當時的護士長愛旭。

愛旭只有十幾歲,是個肩頭瘦瘦的農村娃娃,差不多一下就愛上了儒雅的莊明。她從來沒見過革命隊伍裡還有這樣的小夥子:戴一副眼鏡。她不能理解的是他從哪兒搞來了滿肚子的學問,給她講個不休。為了度過養傷治療的日子,他隨身帶了很多書。愛旭當時只認得很少幾個字,就聽他讀書。他出院時帶走了這個農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