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部分

不起。我在想這次勘察剛搞了一半,朱副所長能不能堅持下來……”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他就是現在休息了,也有人能頂上……他這人很倔,在不值得的事兒上也會撞到底……”

蘇圓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她的腿真長。這個長腿小壞蛋的話讓我煩了。我總是煩得不合時宜,煩在人生的岔道上。又快到春天了,那時濃濃的丁香花的氣息會籠罩整個科研辦公大樓。丁香花是一種奇怪的花,它是幫助女人擊敗男人、讓其在醺醉中做出一系列錯誤決定的花。我那麼喜愛丁香,可是理智卻讓我回避它。每個春天濃烈的丁香氣味都讓我衝動,讓我不停地寫出一首又一首歌。“你如果在春天跟我們跑一趟就好了……”我不知怎麼代表勘探隊發出了邀請。我想起了黃湘邀請那個雜爛小報記者的情形。原來男人都差不多。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家族(40)

蘇圓真的高興了。“啊啊,那也得所長同意啊,我一離開他就……”

她可能說的是“他就找”。我進一步吸引她:“那裡的春天是你做夢也想不到的。不要說河和海的顏色了,單說滿海灘的槐花吧——我敢說你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那麼密的一片,毫不誇張,就是花的海洋。到處都是它的清香味兒,濃濃的,你看了一生都不會忘掉……”

蘇圓興奮得把兩臂舉起,在頭頂絞擰著。她伸展著修長的身子。這要命的身體已經非常完美了,她還不放過一切機會來促進自己。我不知道她將來要對自己怎麼辦。過分完美的東西肯定也會讓人作難的。

朱亞的病仍然沒有好轉。他是在治病間隙中與我一起整理報告材料的。我想他這一段抓緊治療,肯定是想在春天重新走出去。由於我們的頻繁接觸,黃湘有些不高興。他有一次對我說:“你成副領隊了。”我的心跳了一下,我不敢讓人這樣認為。可我不知該怎樣回答他。黃湘想把氣氛緩解一下,笑笑說:“老朱這人想來個最後一搏了,等著瞧吧。你還太年輕。”

我一句也聽不明白。

“他想讓平原上那個大開發流產,太不自量力了。說句老實話,這樣的事情省裡的哪一個頭頭都做不了主,別說朱……”

黃湘啞啞地笑。這種笑是典型的反派人物的一種笑法。我忍不住說了句:“那就讓科學做主吧。這麼大的事兒,關係到千千萬萬人的命運,不能由哪個人的好惡、主觀意志來決定。”

我這樣說時,仍不敢肯定他的“最後一搏”是指阻止這個開發專案還是另有他指。這其中的奧妙太多了,我畢竟來這個所不久。一個單位好比一個湖,下面的漩渦太多。

黃湘再沒有糾纏這個問題,突然問了句:“聽說你在看陶的書?”

“陶”是指過世的陶明教授。老教授是前任所長,去世已多年,生前生後都在學術界享有盛譽。他的書是某一方面的代表性著作之一,我在學校就讀,現在不過是在朱亞的輔導下細細研修一下,這有什麼?我唔了一聲。

“那是老朱手裡的一把鈍器,用它打人。裴所長頭上捱了好幾傢伙……我們可得躲著你了,小夥子!”

黃湘說話慣於誇張。不過這一回太過分了。他說完就走開了,我差一點追上他。打一仗才解恨。全部的血都湧到了頭上,我不知該乾點什麼,定定地站了好久。

好多天我都不能安寧,朱亞覺得反常,就問怎麼了。我沒說什麼。我真怕他知道了生氣。來這個所不久我就知道所長與副所長之間有嚴重的摩擦,但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終於弄清楚了一點,無非是老所長去世前後面臨著新所長的人選,裴與朱之間有競爭,裴勝朱敗,屈就於副手位置等等。不過我與朱亞在一起時,他從未言及,我也絕不會問這一類事情。這是世界上最讓人煩膩的東西。我僅僅是從其他人嘴裡的隻言片語中明白了:當年的朱亞是老所長陶明最得力的助手,著作也多;而裴濟只有幾本通俗普及性讀物。但據說他的行政管理能力強,所以也就當了所長。

黃湘與我有了那場不愉快的談話之後,我自然而然地更為注意了一下裴、朱的關係。這使我進一步瞭解到,在陶教授去世後的長時間裡,所長這個位置一直空著。陶教授長期在農場忍受折磨,死得很慘,對於他的死裴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朱亞與自己的導師陶明有父子般的深情,他曾抱著死去的導師哭暈了過去。關於新所長的通俗讀物,長時間以來就流傳著各種各樣的說法……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家族(41)

2

春天來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