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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婦兩人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只要一見他的面就親熱得不得了,他們總是嚷著:“忙什麼啊?晚上請您喝一杯吧?”他就和他們握手寒暄,連連說“我請你們”,其實到了時候大半不會真的應酬,除非是他們找來。他不止一次見到夫婦二人晚飯後手挽手在假山旁、在小山包底下的小徑上散步,親親熱熱的樣子。在他的經驗裡,這些所謂的徐福專家與一般人不同之處,就是婚後老大年紀了還能像小夥子姑娘一樣,一有工夫就親熱起來。好傢伙,有一次他接待了大學裡幾個六十來歲的學者,他們都是來研究徐福的,住在下邊的市裡賓館開一個為期三天的論證會,其中的一箇中年女人與另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發生了罕見的戀情。老頭子哭了,在分別的酒宴上明白無誤地吻了女人,而女人也信誓旦旦地當眾說了許多。奇怪的是那一次周圍的人都為他們鼓掌,這使他覺得十分費解。好像一切都因為徐福,這個藝高人膽大的古代方士有特殊的傳染力,不管是什麼朝代的人,哪怕時隔一千多年了,只要一沾他的邊準要改變性情,有時簡直是面目全非。他甚至覺得自己自從擔任了這個研究會的秘書長,思想比過去要衝動得多,心猿意馬的時候可真不少。他為此時時警告自己,但有時還是覺得沒什麼用。一切都是命啊,誰讓自己幹了這樣的工作呢。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海客談瀛洲(20)

桑子對唐再加說起自己男人的辛苦:“他一連幾天幾夜沒有好好睡覺了,就因為迷上了這本狗日的詞典!你快去看看他吧,他不吃不睡,眼屎糊成了疙瘩,餓了就啃一塊餅乾,渴了對上自來水龍頭一頓猛喝。幾天幾夜門也不出,靈感上來一陣狂寫,詞條積下了一大摞。這樣不出一個月,非出人命不可……”

唐再加趕到王如一的房間看了,覺得她並未誇張。原來他們夫婦早就分開居住,據他們說這是他的惟一要求,也是多年的習慣——“我們高階知識分子都是這樣。”王如一說。當時唐再加記得還問過他:“可藍老怎麼還和老伴住在一起啊?”王如一說:“那不一樣,藍老到了‘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飯’的年紀了,當然要相互長著眼色。再說情況複雜,有的夫妻七老八十了還摟著脖兒睡,有的剛四十多一點就像見面點頭的鄰居一樣……”這會兒獨居一間的王如一果然狼狽,臉色發灰,無精打采,見了他哈欠連連,嘴裡咕噥,“得一詞條……”他勸對方注意營養、工作也不是一天干的,等等。對方只不正經搭言,動不動就說:“得一詞條”,然後弓下身子一陣猛寫。

他翻了翻那些半文半白的詞條,不甚了了。從屋子出來,他找到桑子說:“真想不到,原來你們是這樣工作的啊!”

桑子哼一聲:“你當怎麼?我們兩口子個個都是拼命三郎,到了關鍵時候我也一樣。算了,這種事反正你也聽不懂。我估摸他是厭煩了目前這種膠著狀況,不願聽到徐福研究方面的任何爭執,想早一天把詞典搞出來,早一天蓋棺定論。你想想老唐,一大本印得金光閃閃的一拃厚的大詞典往那兒一放,誰還敢說三道四啊?”

“這比紀及他們兩人的著作呢?”

“哧,這怎麼能比呢!你可真是糊塗啊!你這會兒倒亂比起來,老王聽了肯定不會答應的……”

“不過是咱倆之間私下說說,我問問你,心裡也好有個數……”唐再加態度親暱起來。

桑子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腦瓜:“這麼說還差不多。告訴你啊小甜甜,你可是研究會里負責提錢兜子的人,到時候可不能虧了這哥們兒!”

“一定不會。怎麼會呢。”

桑子看著那個房間,像自語一樣:“這傢伙儘管不是個東西,但咱們還是要論功行賞,要對得起他的勞動!”

“那自然了,那是自然了——這個你就放心好了。”

在王如一埋頭編撰詞典的日子裡,桑子要單獨行動了。她一口氣開了一張長長的單子,上面寫了需要親自深入考察的地方。唐再加拿到手裡看了半天,有許多不明白:這其中至少有一半與徐福研究無關啊。她說:“我和別人不一樣,我要把徐福放在整個齊文化裡邊考察,我是要研究齊國的事兒。我聽人說齊國可不得了,一些古遺址非看不可——理解了當年的齊國,那麼回頭再看徐福,那就是小菜一碟了!”唐再加“哦哦”著。她又說,“到下邊去你得親自陪我,別扔一個毛頭小夥子就打發了我。”唐再加說:“我還巴不能呢,就怕工作脫不開身,官身不自由啊!”

他們一起到市郊很遠的地方去了一兩次。有一次唐再加自己駕車拉上她去了其他城市管轄的地界,走走停停,見